药师兜笑咪咪地想。
世上谁不爱漂亮的宇智波呢?
与此同时,独自寻找地脉奇点的佐助在路口停下。
掌中罗盘发出“咯咯”轻响,指针转动,指向了不远处一座城镇。
离开孤儿院后,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竟在某个荒山野岭中遇到了重吾。
这个世界的重吾找到了能抑制失控的药草,现如今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只是他习惯了与动物为伴,回到故乡后寻了一处僻静山林开荒垦田,专心做起有关自然能量的研究。除定期野外考察和与“鹰”团聚外,并不常外出。
借宿的那一夜,二人聊了许多。
重吾同他说了其他人的近况——
结束旅行后,水月回雾隐招募了众多小弟,如今已成一方派系的老大,成日打打杀杀,在雾隐混得风生水起。
香燐也未回大蛇丸处,而是做起了香水生意。她本就喜爱收集香水,对调香颇有研究。现在世道和平,店铺生意兴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各自有了新生活,但“鹰”的大家都不曾断过书信往来。
旧的时代过去,他们从地狱杀回了人间,那些至暗也终成尘封的过往。
得知他在寻找地脉奇点,翌日清早临别前,重吾交给佐助一枚罗盘。
因是临时赶制,罗盘有些粗糙,好在能大致指引地脉查克拉的方向。
“路上保重,祝你早日回家。”
重吾站在竹林中,肩头立着三两只团雀,笑着同他道别。
冥冥中似有注定。
罗盘指引着佐助来到一处繁华城镇。
街道上人头攒动,路过某个店铺时,无意间一瞥,竟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彼时的香燐正在教训伙计,账本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佐助第一眼甚至未能认出她——
与上次见面时全然不同,香燐穿着极好的绸缎,耳环首饰叮当作响,衬得那头红发张扬夺目,气势比从前在南据点时更足了。
佐助不禁去想从前的香燐。
纵使漩涡一族生命力再旺盛,长期被当做医疗包使用的她并不健康,只是那些虚弱都被掩盖在了她要强的表象下。
可如今隔着橱窗,隔着无数琳琅七彩的玻璃瓶罐,红发女人饱满的生命力引人侧目,香燐终于过上不再受制于人的自由生活。
佐助站了片刻,没有出声,一如来时那般淹没在行人中悄悄离开。
穿过河流与山谷,迈过深涧与荒原。
罗盘指引着他继续向前。
比起来时的迷惘警戒,这场时空错位的闹剧更像是突然到来的假期,使他在无形无色的桎梏中得以片刻解放。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佐助再次遇见了日向光希。
昔日的蛇窟早已荒废,野草葱茂,向阳的山坡上站着身姿挺拔的少女。
脚步惊扰了她,光希回头,不禁有些意外。
“佐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若有所思,释然道:“抱歉,我忘了你曾是大蛇丸的部下…瑠加前辈有和您一起吗?”
“不,只有我。”
男人望向她身后遍布山坡的墓碑群,“你为什么会在这?”
“来祭拜一位恩人。”
“这里埋葬的都是大蛇丸的失败品,以你的年纪,这座据点废弃时都还未出生吧,怎么会和实验品产生交集?”
“嗯,准确来说,是替我父亲来的。”
日向光希在一块刻有“光”字的石碑前蹲下,碑前呈有一捧刚采摘的花束。
那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颜色鲜艳,花与叶都是纤而小的,只要阳光充沛,总能热热闹闹地开遍山野。
“佐助先生应该也知道她吧,我想瑠加前辈应该同你说过她。”
佐助没有回答,少女小心翼翼打理着石碑,或许是今日阳光太好,风也温柔,她突然打开了话匣。
“我的名字便是继承自这位恩人。”
日向一族的“笼中鸟”自建族起从未有过例外,日向宁次是第一个挣脱牢笼的分家人。
光希是四战遗孤,由分家的老嬷嬷抚养长大。
变革发生时她还小,只记得那日嬷嬷抱着她前往宗家气派的宅院,宅内坐满了严肃的大人。
她被推至人前,大人们却彼此争执起来,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她吓坏了,想寻求嬷嬷的安慰,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耳边是愈演愈烈的争吵声,大人们冷眼旁观,她哭得几欲窒息时,有个人将她抱在了怀中。
“拿无依无靠的孩子作突破口,不觉得太卑劣了吗?”
光希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觉得怀抱温暖有力,头顶传来的声音沉稳又坚定。
“我会收养她,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孩子。”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追忆往事,阳光下的少女面色柔和,澄澈的白色双眼如玉般莹润。
“父亲曾对我解释过这个名字的含义——”
“我因一个名为‘光’的孩子而得以新生。”
“我知道变革会很艰难,也做好了独自与之抗争终生的准备,但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有你承欢膝下,我的后半生不再孤单。”
“我将这个名字赠予你,不仅是为纪念那个夭折的孩子,也因你是这腐朽一族得以重生的希望。”
“你是我的光,也是日向一族的光。”
“自你之后,再没有笼中鸟——”
“自你之后,日向一族所有的孩子都得以自由高飞。”
“延续这份爱与热,去努力照亮别人吧。”
佐助望着身前的少女,见她笑着道:“佐助先生——”
“跨越漫长的时间,即便素未谋面,也能将人们间的羁绊牵连起来。”
“所谓‘爱’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吧?”
瑠加的孩子在七月降生。
生产很顺利,是个漂亮乖巧的女孩儿。
和温树刚出生时丑丑的不同,妹妹一生下来就白嫩嫩的,逢人便笑,是招人喜欢的乖宝宝。
孩子降生后,瑠加总看到温树和阿咲一起守在婴儿床前,即便什么都不做,一人一猫也能看上一整天。
妹妹满月的那日是圆月。
月色很好,海风凉爽,瑠加似有感应,独自前往了屋后的杉林。
她本以为他早已离开。
宇智波佐助一如来时般笼罩在黑袍下,只是他眉眼中的冷厉阴鸷不再,看向她的眼眸平淡温和。
掌心罗盘咔咔作响,指针摇摆,指向不远处的后山。
地脉查克拉缓缓流淌,温暖、平静,正如此刻的夜风,吹来杉树林和海洋的气息,指引着家的方向。
是时候道别了。
瑠加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终化作一个温和的笑容。
“要走了吗?”
男人点头,看着她沉默片刻,忽然道:“女儿的名字取好了吗?”
“嗯,叫春岚,宇智波春岚。”
“是个好名字。”
光是听着,就能感到无限的希望。
“离开前,我有些话想问你……”
无论是对自己未能报仇雪恨,还是回归木叶后的一切——
“同为宇智波,比起你们所做的那些,你是否认为我是个失败者?”
宇智波佐助的前半生活在谎言中,后半生只有回忆。
在木叶长大的佐良娜永远无法理解这姓氏所背负的痛楚与宿命。
宇智波佐助是宇智波的墓志铭。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死后,世上便再无真正的宇智波。
那一夜离开时,他也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他毫不客气,直指他的失败,他的懦弱,以及他归顺木叶的选择:“我去过你的世界,难以想象竟然会沦落成你这幅模样。”
“与你不同,我的世界没有她。”
他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响起。
“我不怕死,也不怕活。鼬死后,我只求一个答案。十七岁的终结谷找到了,在那之后,死或是生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他知道争辩无异议,但在见证过这个世界的自己后,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有家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在你眼中两个人的道路会更轻松么?我们彼此相爱,但执着于复仇的恨意也曾让我们决裂,那种伤害挚爱之人的痛苦与悔恨你无从想象——”
对面的男人声音冷冽,似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也是在揭自己鲜血淋漓的疤。
“……她的万花筒因我而开!”
那场夜谈简短而犀利。
宇智波的宿命不会因是否有陪伴而减少痛楚,恰恰相反,爱对于宇智波来说,本就是一种诅咒。
听到面前人的疑问,瑠加沉吟半晌,最终叹息一声。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个东西递入男人手中。
明明是夏日,他的手却很凉。
瑠加的指尖掠过掌心,对方下意识收拢,又克制地没再回握。他看着掌中之物,垂落的刘海盖住眼睛,微微蹙眉。
瑠加后退两步,对上他迷茫麻木的眼,很温和地笑。
“我的回答是——身为同族,我并不认为你是失败者。让你独自背负宇智波的宿命,这本就不公平,你已经尽力了。”
“不要苛责过去的自己,他站在迷雾里也很迷茫。”
瑠加回去时,丈夫正在杉林小路的入口等她。
油灯照亮了他的身影,灯下蚊虫飞舞,他的眉眼却很安静。见妻子回来,主动道:“孩子们都睡了,出去走走吧。”
他们牵着手,沿着海岸慢慢朝家的方向走。
月亮时隐时现,潮汐反复。浮游生物繁衍的季节,海岸线呈现淡淡的荧光蓝色,远远延伸至视线尽头。
“他回去了。”
“嗯。”佐助点头,只是道:“温树的自然课作业不见了。”
“本就是给另一个‘爸爸’做的,已经交给他啦。”
二人十指相扣,瑠加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佐助此刻才发觉她的左眼有异。
“用了别天神?”
“……我知道你一直是宁痛苦不要麻木的人。”
瑠加闭上双眼,酸楚道:“直到刚才他问我…问我是否觉得自己是宇智波的失败者——他很痛苦,对他来说…或许忘掉这里一切会更好。”
“……我终于也成为了假以爱之名控制你人生的人,会讨厌我吗?”
“我是我,他是他。”
佐助的拇指在她眼睑上轻轻揉过,感受着睫毛的颤动,不由温声宽慰:“既然做了,就别纠结。”
“没办法,看到他,总是会想到你。我在想…若是我七岁那晚死掉,或是死在战场上,剩你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扣着瑠加的手指紧了紧。
“即便有着相同的皮囊,不同的过往塑造的是不同的人生,也将导向不同的结局。胡思乱想没有意义。”
佐助说得对。
交错的时空需要修正,错乱的记忆也理应封存。
每个人生来便有自己的课题,道路如何,终究是要靠自己去走。
瑠加望着海岸起伏的浪潮,灯塔光线微弱,忽听身旁人低声开口。
“但…谢谢你活着。”
他半晌才冒出一句,叫瑠加不解。
“什么?”
“那一晚…还有战场上。也谢你没有因我的恶劣而放弃爱我。”
瑠加忍俊不禁:“干什么?突然好煽情。”
夜风有些凉了,佐助将妻子揽进怀中,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贴着丈夫温热的胸膛,瑠加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振动与心跳。
“你出去的时候,温树突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一定会保护好妹妹。”
“人小鬼大……也好,他意识到了要担起兄长的责任。你的回应呢?”
“我说,‘有我和你母亲在,还轮不到你来逞强’。”
两人都笑起来,瑠加不由抚上丈夫的臂膀,闭上了眼睛。
“对啊,因为我们是家人。”
“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作为家人,都要一起面对。”
风吹来了海洋的气息,鼻尖湿润,味道咸涩。
佐助望着平静的海面,忽然道:“等妹妹长大一些,再接着去旅行吧,这次带着温树一起。这个世界是怎样,总也得由他们亲眼见过才懂得。”
“好啊。”
瑠加赞同地点头,眉眼含笑。
“还有许多地方没走过呢。”
数月后。
木叶隐村的入口处,宇智波一家正在道别。
“这一次要走多久?爸爸…什么时候再回来?”
然而面对女儿的疑问,佐助也没有答案,只能用一个无言的拥抱回答她。
佐良娜眼眶通红,环着父亲宽阔的肩,眼泪洇湿了衣衫,想要再多汲取一些爱意。
起身时,佐助注意到女儿的视线,便敞开外袍,露出了系在草薙剑柄的挂坠。
那不是什么名贵物件,恰恰相反,是个再粗糙不过的小布袋,里面装有一些晒干的花草。
他已不记得是从何处得来的,却潜意识里知道这东西对自己很重要。此刻看着女儿专注的眼神,他心绪微动,不由开口。
“喜欢?”
未等佐良娜回应,佐助已将那布包解了下来。
“送你了。”
“诶?真、真的吗?谢谢爸爸!”
佐助看着女儿将布包小心翼翼捧在怀中,仿佛得到了极心爱的东西。
“为什么会想要这个?”
面对父亲的疑问,少女却摇了摇头:“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亲切的感觉。”
“会让我想到家人。”
伴着和风与虫鸣,妻女的身影逐渐远去。
宇智波佐助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伸手张开五指,眯起眼去看指间漏下的光线,脑海中是女儿的身影,心脏微微泛酸,但心情却从未有过如此平和。
这样灿烂的日光,似乎也曾在某处见过。
宇智波佐助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是在远方,却又像发自胸腔。
“佐助先生——”
“跨越漫长的时间,即便素未谋面,也能将人们间的羁绊牵连起来。”
“所谓‘爱’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吧?”
——番外《他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