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没有匾额,卫昕与陈庭径直走进去。
正值五月,天气渐渐炎热。此处庭院与气候格格不入,是一片萧瑟肃杀之意。房内蛛丝密网,有蛇虫鼠蚁的痕迹。
卫昕来到枯井,看向陈庭,说:“你们的人下去过吗?”
“有。”陈庭抱着刀,“他们把杨素的尸体抬上来,就吓得他们屁股料流。怎么还敢在下面逗留呢?”
“晚竹。”卫昕说,“你去大理寺调几个人来,还要一捆绳梯。我要下去看看。”
“行。”陈庭点点头,“我去叫人。”
一盏茶功夫,陈庭带来两个大理寺吏员。
“卑职见过张中丞。”夏录事和邢主簿行礼如仪。
“起来吧。”卫昕说,“上次,你们两个下过井吗?”
“我下过。”夏录事说道。
“里面是什么情况?”卫昕皱着眉头。
“没有水,有些杂草,一股臭味。”夏录事打个冷颤,“尸体的腐臭味与枯井味融合在一起。”
“这地方,以前是谁住在这的?”卫昕用手帕捂着口鼻。
“芳园,是前任工部尚书王园的私宅。”陈庭说,“后来王园出了事,这宅子给充公了。一直就卖不出去。”
“既然卖不出去。”卫昕眼神流转,“芳园成了随进随出的场所。杨素被人杀害,然后抛尸井底,就没有人察觉?”
“这会不会是,有人看见,不敢举发呢?”陈庭眼神冰冷。
“夏录事。”卫昕眼神镇定,“一会我与你一块下井。”
“是。”夏录事将绳梯顺着井放下去。
邢主簿和陈庭打开撇火石,点燃蜡烛,照着井。
卫昕踩着绳梯,一刻钟后,就到达井里。
她将火折子的盖子取下,晃动一下,就能燃烧,点燃檀香,井内气味走散了些。
夏录事紧随其后。
“你们是在这个位置发现杨羽的尸体吗?”卫昕问道。
“是的。”夏录事蹲下身,“就在这堆杂草上。”
卫昕同样蹲下身,仔细观察杂草,杂草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看见一块染了血的帕子,纳入怀里。帕子上绣着翠竹。
她在杂草中寻找,除了那块布料,没有什么物品。
“你们怎么就辨认得出,这是杨素的尸体?”卫昕看向夏录事。
“回张中丞。”杨素的妻子窦氏说,“杨羽托梦与她,说被人困在井里。对了,这尸体左手大拇指,还有一枚白玉扳指。”
“什么时候的事情?”卫昕眼神低垂。
“文定三年到文定四年。”夏录事回想片刻,“窦夫人总是做着这个梦。”
“接着说。”卫昕看向夏录事。
“我们大理寺的人,寻了金城的许多处枯井。”夏录事正色说道,“以前,户部一直将杨素定为失踪案。”
“行。”卫昕搜查一圈,“我们先上去。”
卫昕与夏录事爬上了绳梯,上了去。
“这尸体是谁发现的?”卫昕问道。
“浚井的工人。”陈庭递上手帕,“一户人家姓邓,就住在离芳园十余里处,他们想要挖一口新的水井。邓先生就给了工人一摞铜钱,说能不能疏通这口井?结果工人下了井,就发现这具尸体了。”
“夏录事,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陈庭说。
“是。”夏录事领命而去。
“邢主簿。”陈庭吩咐道,“你回到大理寺,先把有关杨素的家人笔录整理出来。”
“遵命。”邢主簿离开。
卫昕听完,与陈庭告别,回到张宅换衣服。
“陛下不要着急。”刘维正色说道,“等我慢慢联络一些官员,我们要慢慢想来。如果真的要动手,我们就在七月左右。”
“好。”刘冲点点头,“朕一定会让宦官们加紧练习。”
“宇文泰想要调遣兵马,将东闵拿回来。”刘维说,“我们还不如等战事一起,金城布防空虚,就一击而中!”
酉时。
卫昕沐浴完毕,穿戴整齐,骑马赶往大理寺。
大理寺。
“这是窦夫人的笔录。”陈庭将纸张递给她,“你看看。”
卫昕粗略阅览一遍,笔录上写着文定二年,九月初五,杨素与好友岑萃在醉兴楼吃饭,然后在亥时分别。九月初六,杨素没有回家。
“这个岑萃查过没有?”卫昕看向他。
“当然。”陈庭正色说道,“岑萃回了家,有家人奴仆作证。”
卫昕摩挲着纸张,到底是谁将杨素引到芳园去的?
“邓先生什么时候搬的家?”卫昕灵光一闪。
“今年一月。”陈庭喝着茶,“之前这一带的房子都卖不出去,没有人敢住在这。最近,芳园附近的屋子都便宜不少。”
“哦。”卫昕点点头。
“这样。”卫昕眼神冰冷,“我去拜访窦家人和杨家人,你再去岑府一趟。”
戍时。
卫昕差遣吏员,将窦夫人与杨素,糜夫人等杨家人请进御史台。
窦夫人披麻戴孝,肿着两个眼泡。杨素与糜夫人说了些劝慰她的话。
“诸位。”卫昕微微欠身,“我应该亲自去拜访你们的。这御史台事务繁多,加上这几桩案子都是与杨家有关。我只能把你们聚集在一起,叫上主簿记录。希望杨素的案子能水落石出,以此告慰亡者。”
“我们杨家出了杨孜这样的败类。”杨羽说道,“惦记兄嫂,残害手足。”
“员外郎。”卫昕正色说道,“贾里和钱莹的案子已经告破。杨素这个案子,我们御史台与大理寺毫无头绪,无从着手。”
“杨孜就没说什么吗?”杨羽问道。
“没有。”卫昕直截了当,“要是他肯供出些什么,我们就不用这样查了。”
“杨孜想拿我们的土地。”窦夫人哭着道,“张中丞就看不出些什么?”
“这个我知道。”卫昕说,“岑萃约你夫君吃饭,你可知道?”
“知道。”窦夫人说。
“杨素那日可否有什么异样?”卫昕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