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澄境置若罔闻,直接将杯子放回了他面前。“枸杞吃那么多做什么?到你那脾胃里,不仅运化不了,反生滞碍,最后不是积火上攻,就是蕴热下泄,着实白瞎了人家好好的东西。”
蒋岌薪起“杠”了,小题大做地嚷嚷:“所以我这不还有陈皮呢嘛!”
君澄境风轻云淡:“是,配着好看,放那儿动也没动一下。”
蒋岌薪就要继续斗,正想开口,却忽觉后脑勺遭什么东西轻促一击,低头看去,就见一个被揉得结结实实的小纸团——他似想都没想,便向后转身,脱口而出:“翟叔!不说好了再不这样的吗?”
翟檠瞥开视线,做出“谁管你”的表情。
在被那“翟叔专属暗器”击中的瞬间,蒋岌薪就听见旁边“噗”的一声,不用看,他便知道是谁了。这会儿,对翟叔控诉完,他回过头,直接扬手给了韬然一个脑瓜崩儿,“笑笑笑!日后你可是要和我形影不离的哦,我可多得是机会调理你!哪来这胆儿啊,敢这么没大没小的——”
“傲慢又暴躁”的季先生还没说完,少年人便被他那虚张声势的“厉害”模样给逗笑了,神色并无任何“挨了训”后应有的负面情绪,反是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仿佛面前这位在他眼中,不仅并非众人传说的“歪道邪魔”,且是一位十分令人敬爱的兄长。
看蒋岌薪被自己那不合时宜的笑,气得骤然一沉的脸色,他像讨好,更像撒娇地笑道:“先生,这对我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在您身边,我平日不仅能帮着翟叔和您打打下手,而且我娘要来看诊啥的,也更方便了。”
蒋岌薪啜了口枸杞茶,斜斜瞥了他一眼,情绪不明,哼笑道:“那最关键的好处,你没说到呐?——接下这桩事务,那以往最让你发愁的银子~可是得到不小的保障了?”与这似另有深意的问句同时,他竟略带“奸诈”地冲对方挑了下眉,仿佛意图从那份“保障”中分得一杯羹。
韬然顿了一下,显得有些难为情,“啊,是,顾师兄让我们时刻留意……你们的一举一动,保护好两位姑娘,若有异常,随时回报与他……他许我们一月五两银子。”
蒋岌薪点点头,像是对这工资,还挺满意,“是不少啊,若按米面算,即便是优等、精细的,也能够你们娘儿仨吃个半年。难怪都不惜前来得罪你尊敬的季先生呢——”
他那阴阳怪气的尾音还没完,韬然便连忙摆手道:“不不,先生,我知道您最厌闲杂人在您跟前晃荡,碍眼碍事,我日后绝不会这样!我一定只干正事少说话,不会有分毫多余的言行!”
对于他这番郑重、认真得实在有些过分的保证,翟檠听不下去了,自顾自冲着蒋岌薪的后背嗔怪道:“啧,你这欠儿登的不会有点好脸儿啊?看把人孩子唬的!”
蒋岌薪头也没回一下,似对不远处柜台后那人的训斥,早已“熟听无闻”。听完韬然做出的保证,他随之转头,幽幽瞟向君澄境:“看看,人家都知道我讨厌什么,你还在这儿缺心少肺地只管犯我的忌。”
君澄境不以为意地一笑,风轻云淡:“我是’闲杂人‘吗?”
蒋岌薪沉默了,避之唯恐不及般收回了目光,随后像突然想起什么,唰地又看向韬然:“所以,你还在这儿等上菜呢?不管你此行重中之重要保护的那两位,反倒来找我闲坐了这好一会儿,你不怕你那师姐突然寻过来……”他皱着眉,煞有介事地说着,又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和韬然,示意他俩彼此间的距离,“见到我们如此亲热,而起些不必要的疑心?”
韬然却并未听懂他这难得“委婉”的逐客令,轻笑着摇摇头,“不会,顾师兄的安排,就是金莺师姐负责贴身保护陆姑娘她们,我本来就只需要多数时候待在医馆,当个打杂的学徒的。”回答完对方的顾虑,他又现出了有些难为情的神色,“……呃,这会子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麻烦季先生。”
听言,蒋岌薪将头一偏,哼笑一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你正事不干,跑来闲谈。”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摆出满不在意的神态,“说呗,啥事?”
“就是……我俩还需麻烦您,给安排住处……”韬然有些支吾地说着,表情愈发不自然。
蒋岌薪抬眸,流露些许诧异:“啥?你那好师兄派下这么重大的一项任务,竟连个住处都没给安排啊?”
“不不不——”韬然连忙摆手,“顾师兄他也没法啊,毕竟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身边现又大多都是他父兄的人,就监着,一点不让他蹚‘李府这滩浑水’呢。”
“嘁,我还没说啥嘞,就这么急着替他辩白了。”蒋岌薪不屑地皱了下鼻,怪里怪气道,“若真如你所说,他被这么严密监管着,那是咋把这件事交代给你们的?而且我那会儿把他人都带出来了,都没费多大劲儿。”
“哦,您是……”韬然不失礼貌地看着季先生,委婉地干笑一声,但那欲言又止的尾音,却将他此刻神情中“您不知道吗,这还用说吗”的意味衬得非常明显,甚至,呼之欲出。
但目光相交一瞬,他就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在蒋岌薪“意味深长”的眼神中,顿时收敛了声色,正襟危坐,老实巴交地清了清嗓子,“我嘛,因为受顾师兄照顾,便常常为他干一些跑腿的小事,所以我也算是顾府的熟人了,所以应钟大哥来找我,我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去了;顾师兄是用我们宗门暗语和我说的事儿,而金莺师姐是经我转达,随后才同我前来的。”
自觉将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可随后却又有些拘谨地,试探般看了蒋岌薪一眼。
听完这番详情,蒋岌薪才像是满意地移开了视线,抬了下眉,但嘴角却仍旧保持着那“不耐烦”的弧度。他看向君澄境,“呐,你没啥想说的啊?”
君澄境不解:“有我什么事?”
蒋岌薪抿嘴点头,无声回以“得嘞”二字,随后转身向翟檠说道:“叔,您都听见了吧?这交给您了啊。”理所当然得,根本不是托人办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