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城郊新开了个马场,里头的马都是产自匈奴国的良种,加上澧兰长公主和戴小侯爷时常光顾,马场一时间成了临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城中的世家子弟争相前往。
可偏偏在生意最好的关头,马场说关门就关门了。
热闹多日的马场变得冷清起来,诺大的马场里只有零星几个小厮。
徐道年穿着一身白色云纹圆领袍,伸手接过荆芥递来长弓,风吹过,掀起衣摆一角。
胡伯远远的站着,捋了捋胡子,少当家既对骑射起了兴趣,莫说关停一段时间,就算是彻底关停也是使得。
徐道年抬手轻轻松松拉了个满弓,箭离弦,而后落在靶心,箭头生生穿透了箭靶。??
这射箭的功夫饶是胡伯在塞外多年也忍不住拍手叫绝:“好!”
徐道年收了弓看过来,面上浮起浅浅笑意:“胡伯。”
“哎,少当家。”胡伯乐呵呵的应道。
徐道年看了眼马场外,门口只处站了个小厮。
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还不见刘子高的影子。
刘大人还真是有些不靠谱!
胡伯年轻的时候跟着徐老爷在塞外呆过,骑术颇为精湛。
徐道年将弓和箭袋一并递给荆芥,走过去:“胡伯,您教我骑马!”
“如何?”
骑马能够强健体魄,少当家如今愿意学是再好不过,胡伯笑着应下,去马厩里牵了匹枣红马。
这匹马是马场中最好的马,在匈奴国时赢下不少比赛,是年前老爷重金从匈奴商贩那儿买来的。
品相好,跑得快暂且不提,最为难得是性子颇为温顺。
徐道年看着胡伯牵着马走过来,眉眼微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荆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胡伯不知道,可他最是清楚,自家少爷不骑马并不是对骑马不感兴趣,而是怕马。
小时候,徐老爷从塞外带回匹马,少爷喜欢的不得了,那日趁人不注意跑去马厩找马玩儿。
谁知那匹马性子烈,少爷堪堪伸出手,还没挨到,就撅着蹄子给了他一脚。
自那以后,少爷很长一段时间连马车都不敢坐,后来才渐渐好转。
胡伯牵着马越走越近,荆芥走上前拦住胡伯,摸了摸马的鬓毛,胡乱岔开话:“哎胡伯,这马的毛色真好啊。”
这马的饲料是胡伯自个儿研究出来的,能将马的毛色喂的发亮,听到有人夸毛色,一时间乐了,滔滔不绝的讲着:“可不是!马的毛色好不好,在于这个饲料,小子我给你说……”
徐道年紧紧绷着的身子松了松。
“徐道年!”刘子高穿着一身花青色圆领袍,远远的跑过来。
见徐道年在那儿站着,以为是特意在等他。
刘子高素来以准时著称,今天路上遇到事耽搁了,迟了好一会儿实再是有些愧疚。
赶忙极为热心的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将人“请”到马边上:“来来来,我扶你上去。”
徐道年斜斜的睨了这位热心人一眼,有些不情愿,正想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这厮已经拽着自个的手放到了马脖子上。
有些扎手的奇怪触感从手上传来,徐道年身上的汗毛霎时间立起,头皮一阵发麻。
“不急,咱先和它磨合磨合。”刘子高拽着徐道年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马的鬓毛。
徐道年压下心里的不适,将刘子高的手扒开,脑子一热,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马打了个喷嚏,徐道年僵住,一动不动,在马背上坐的笔直。
刘子高头一回见徐道年这副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后来也没打算忍了,在边上捂着肚子笑的开怀。
徐道年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我要下来。”
刘子高直起身子,见他面色有些发白,敛去玩笑神色,给他搭了把手。
徐道年刚下马就往边上走了走,离马远远的。
“徐道年你怕马?”刘子高凑过去,世上怕猫怕狗的人多了去了,怕马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
徐道年没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更急不得了,这咱们得从长计议,你听我说,咱们……”刘子高负手,滔滔不绝的说着如何教会徐道年骑马。
徐道年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声。
荆芥看着远处湛蓝的天际发呆,回过神来时,枣红马已经朝着徐道年走去,想伸手拽缰绳已经来不及了。
“少爷。”荆芥唤了一声。
徐道年偏头看了过来:“何……”
枣红马凑在身边,那双眼睛水灵,正盯着自己,剩下的那个“事”字瞬间哑在喉咙里。
徐道年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僵。
枣红马眨眨眼,而后垂下头,在徐道年头上挨了挨。
徐道年整个人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荆芥愣住,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开它,只见自家少爷慢慢抬起手,然后摸了摸枣红马的鬓毛。
枣红马亲人的很,主动凑过来蹭他的掌心,徐道年面色缓了缓。
荆芥松了口气。
徐道年手搭在马颈上轻轻拍了拍。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马都和儿时那匹一样暴躁,心里头的恐惧少了大半。
徐道年射箭天赋极佳,骑马就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了,刘子高和胡伯两人一连教了小半月,才勉强能骑马遛弯。
刘子高看着他紧紧拽着缰绳,一人一马慢慢的踱着步,一时忍俊不禁,饶是在临安百姓口中被吹的天花乱坠的徐相爷,也有不擅长的事儿。
徐道年这些时日,不是在京兆府翻看卷宗就是在马场学骑马,大有一日学不会骑马,马场便一日不开门的意思。
刘子高实在是拿他那副在马上谨小慎微的样子没办法,饶是性子沉稳如胡伯也忍无可忍,狠狠拍了马腿,呼了声:“驾。”
枣红马得了令撒开腿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