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封展身后的除了姗姗来迟的陈誉航,还有几名一脸严肃的公务人员。
那些媒体终于被轰了出去,拍卖会被叫停,为首的那位警察向众人亮了证件,询问道:“哪位是本次拍卖会的责任人?有人举报本次拍卖会流程不规范,侵犯个人权益,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岚欣不服气地凑上前,“这位警官,您抓人也是要有证据的吧,今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怎么能这么凭空污蔑人的清白?”
媒体和无关人员已经被清了出去,除了风暴中心的几人,就只有荣安的几个董事还在,都是一脸严肃地看向这边。
“这是负责拟定沈婉女士和余总婚前协议的杨律师。”急匆匆赶过来的陈誉航连气都没喘匀,先是上前安抚性地给沈易阳使了个眼色,才继续说:
“婚前财产公证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次拍卖会的一半拍品都是沈婉女士的婚前个人财产。请问余总和钱女士有什么权力以自己的名义进行拍卖?”
“警官,我不太清楚…”
钱岚欣飞快地翻看婚前财产公证,嘴上不打草稿地解释,在翻完后眼前突然一亮:“这份财产协议里写得很清楚,只有这一套珠宝属于婚前财产,沈女士婚后购买的那些珠宝是属于婚后共同财产,并且现在她已经去世了,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他有支配权。”
沈易阳眉头一皱,正要反驳,突然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高度敏感的状态让他有些恍惚,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是封展轻轻环住了他紧握成拳的手。
拳头稍微一松开,就被封展紧紧抓住,转而十指相扣。
律师大概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主动走上前去:“沈女士在每次购买翡翠时,都有律师出具的证明,这是她用个人财产购买的,赠予他人的礼物。即便她已经去世,即便余总有遗产继承权,这一部分也是明确留给沈易阳的,无权拍卖。”
沈易阳骤然一颤,原本就有些发黑的视线愈发灰暗,律师公事公办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伴随着病房窗外的鸟叫与蝉鸣,瞬间将沈易阳拽进两年前回忆。
他怎么忘记了,相比于其他珠宝,沈婉其实没那么喜欢翡翠。
真正喜欢翡翠的,是沈易阳。
两年前,当律师带着一份文件敲响沈易阳病房门的时候,已经迈进盛夏了。
“这些是沈女士这些年购买的所有翡翠的鉴定证书与购买记录,原本是打算给您当……”
律师的嘴还在眼前一张一合,沈易阳却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眼前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副越来越暗的电影画面,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封展的手。
沈易阳张了张嘴,可仿佛有血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极度酸涩,他想哭,却好像泪腺失去功能,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直到他整个人被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包裹,被一股不由拒绝的力道带到角落,被紧紧抱住,他看到高处忽明忽暗的水晶灯,不知过了多久,才从一片嗡鸣中听到了封展沉稳的声音:“没事了,沈易阳,没事了。”
“这是她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沈易阳声音很低,却掩盖不住哭腔:“我怎么会忘记了呢?”
守在旁边的齐韵双眼眶通红。
沈易阳攥住封展的衣角,控制不住地弓着背,把头深深埋在了封展的怀里。封展难得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刻,一边轻拍着沈易阳颤抖的后背,一边将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撩看向余烨锋和钱岚欣,凌厉的眼里压着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
但他又抱着沈易阳,很快转回头,轻声问:“我们回家,好不好?”
怀里的人却坚定地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拉开距离,声音沙哑:“还不能走。”
沈易阳强打着精神,松了手,不顾齐韵双和程巍的阻拦,径自走到余烨锋面前,嘴上却在问:“警官,这些证据够充分了吗,可以把这两位负责人带走了吗?”
“二位,麻烦和我们走一趟吧。”
沈易阳面向荣安的董事们,各异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落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感受到笼罩过来的人影。
封展一言不发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沈易阳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但语气格外坚定:“今天到场的都是媒体和业界知名人士,发生这种事情,我想明天荣安的股价就会开始往下跌,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些事情,但抛开情感因素,他让荣安产生了巨大的经济与舆论损失,各位依旧认为,余烨锋能够胜任荣安CEO一职吗?”
后方的余锐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情,”程巍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会尽快组织召开董事决议会,一定会把影响降到最低,至于余烨锋,我想董事会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如果不是当初老董事长认准了这个女婿,我们也不会……唉……”
稍上了些年纪的一位董事忍不住摇着头,离开前深深看了沈易阳一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沈总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除了他,这么大个集团还能交给谁?”
其他董事陆续离开,只有程巍还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组织措辞,片刻后对沈易阳说道:“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我知道你本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这些杂事本来不该压在你的身上…”
“谢谢程叔,”沈易阳说道,“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现在说这些都是徒劳。
“另外,其实我已经准备好把这些东西都买下来给你了,毕竟…我和你的母亲是多年好友,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些东西易主。”
沈易阳心情有些复杂,再次道了声谢,等程巍离开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我们回家吧。”
封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易阳回过神来,一抬眼才发现有点看不清,揉了揉眼睛才转过身去,后知后觉对刚刚的失态有些尴尬。
他们的距离很近,但沈易阳并没有去看那双眼睛,只是看到他突出的喉结上下一滚,颈侧的青筋鼓起,仿佛在忍耐什么。
下一秒,封展抬起手来,轻轻蹭了蹭沈易阳被打的那侧脸颊,脸色很沉地一磨牙,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