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还骂他是野小子呢!如今倒是替他说上话了!”
裴凝莺爬上马车,把来送信的浮桃一把薅上车,将门猛地一关,只把脑袋从窗中露出,凶道:“你自个儿走回去罢!”
浮桃把手捧出来,打着笑说:“小姐,要不奴才替你将信丢啦?”
裴凝莺盯着手里的纸团,视线不自觉下移,移到手腕上,手腕上的蛇玉镯子映着车帘透来的光。
她又看了眼纸团,信笺每月固定送来,每次都是重复的一句,“我没死。”
有时候,裴凝莺寄了信去,说了些什么,仇凛英就会“大发慈悲”,多写一句,“甚好。”
裴凝莺把纸团丢给浮桃,哼哼几声,“好,丢掉!”
浮桃窃窃嬉笑,背对裴凝莺,将纸团展直,叠好后收进袖中,打算回去继续放在信箱子里。
是的,浮桃专门搞来一个小箱子装信,因为每次小姐都说丢,过两天又要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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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外站着一堆人,抬着一筐又一筐用红布盖好的担子,扁担上,绑着打成花结的红布。
裴凝莺下车时,谢亶巴巴迎上来,他目光含情,恨不得黏在裴凝莺身上。
裴凝莺手一挡,硬生生将谢亶准备说的话堵回去,她早已习惯这场景,“谢二公子,天凉了,早些回府。”
她的冷水,没有浇灭谢亶的心火,反而助他愈燃愈旺。
谢亶追上裴凝莺,“凝莺,你先看看里边儿有不有你喜欢的再拒绝,好么?”
裴凝莺:“不好。”
谢亶跟着上前,“凝莺,你可听说万岁爷有意下江南?万岁爷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明白,若他得知你生得这般动人,指不定将你拐去宫里当后妃呢!你心甘被囚在那儿?”
他说的没错,而且裴凝莺知道,但她无动于衷,“我知道了,谢二公子你真贴心,所以赶紧回府去罢。”
说罢,裴凝莺入了裴府,谢亶再想跟上也只能吃闭门一脸灰。
若说最初,对于谢亶,裴凝莺没有如此多的抗拒,只当朋友罢了,可后来她梦见很多事情。
梦见他以公谋私,勾结地痞流氓,闹得镇湖不得安宁,甚至还梦见他抱着自己,如何都不肯放,几近威胁!
裴凝莺晃了晃头,赶走那些灰暗的画面,可下一瞬,又看见了那间满是血污的屋子,记起了仇凛英身下的一片残破。
小时候,她不会明白那是什么,可事到如今,再怎么不懂事也该知一二了。
不过,她也没觉得如何,只是不解为何梦到这些,它们就像完整的故事,像话本里的情节一样,流过脑际。
裴纵回来了,踹开她的房门,断开她飞散的思绪,将话本丢向她,“我再也不会陪你去书肆了!”
裴凝莺没睬他,自顾翻开话本看了起来。
《雪竹烟萝》上卷十四回:轮回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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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裴府最后一盏灯熄。
谢亶等不到裴凝莺,失魂落魄地往谢府去,抄了个近道,走小巷。
小巷中,谢亶清点了近来从商关转运出的钱财,确认一点不少,叫下人搬走。
下人刚走两步,谢亶就听见巷外沉闷声响,回身一瞧,那下人躺倒在地,脖上一条刀口渗血。
谢亶惊得后腿几步,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人,皆戴面纱!
来人迅捷将他逮捕,动作之快,只眨眼间谢亶便不能动弹。
前方,有一人银刀入鞘,步步前来。
谢亶猛地抬头,“谁人!?”
此人身形清瘦,一袭黑衣,他取下面纱,展牙牌,居高临下,“东辑事厂厂公,特奉司礼监掌印之命,下江南,拿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