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间。
她唇边微小的弧度消失殆尽,冷眼垂看谢亶,“做什么?自然是本宫要问清罪证,将你绳之以法。”
门外闯进一批着黑衣的持刀人,三两步跑到裴凝莺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又有几个人持刀架上谢亶的脖子。
楼下一阵骚乱,银器相撞,不过短短一会,一堆人被擒着跪在一楼的大堂。
谢亶方才的话,所有的番子厂卫,还有不知藏哪儿的暗卫都听见了,他的话几乎就是认罪。
楼下手下被擒,又有人传报柳竹洸已死,山谷上的据点被围,是仇凛英亲自带人围了据点,就地正法。
山谷之上,血流成河。
谢亶两手被反缚,一手还流着鲜血,他抬头,死死地盯着裴凝莺。
他已经知道没有反抗之力,只是没想到,他那么相信的人,居然全是诈他的,他如何甘心。
谢亶嘶哑着声痛斥:“裴凝莺,我与你相识十六年,求娶你两次,我对你一片真心,黄林党也是为你而建,你知道当我得知你当上皇后之时的兴奋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门,我要带你走,带你跑,你却这般骗我。”
裴凝莺取出手帕,来回擦拭被谢亶握过的手,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他:“你爱慕我,我便要嫁给你?你想带我走,我便乖乖和你走?谢亶,自以为是。
你聚集地痞,扰乱市场,纵容手下抢劫烧掠,闹得镇湖,江南,甚至全国上下不得安宁!谢家数十年以来的清明商名,被你毁于一旦。”
谢亶颤抖起来,或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有多幼稚,抖着抖着,他忽然笑起来,用膝盖挪动,跌跌撞撞向裴凝莺跪爬着过去。
“可是凝莺,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走的这一年,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连做梦都全是你,你就这样欺骗我?”
裴凝莺没有及时理他,而是转向一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番子。话本里说东厂的人手段毒辣,身上全是暗器火折子,随时随地都能给人上刑。
她问:“大哥,你有火折子么?”
她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把气氛搅得更加诡异,和不可理解。
出于尊敬,他没有露出疑惑的神情,而是马上掏了个火折子给她。
裴凝莺谢过,点起火,一把烧了手帕。
手帕的最后一丝线被烧尽,她才慢悠悠看向谢亶,语气随意,“对啊,本宫就是骗你。本宫可从不信男人嘴里的喜欢与想念,你若有本事,何不带着雄狮杀入京城?地痞流氓算什么,只会给本宫添堵的狗东西。”
她的话像一桶冰水,彻底浇灭了谢亶的心,又将他狠狠拖入冰潭,再也无法起身。
可他不死心,他觉得她必须对他有所情谊,哪怕只有一点。
谢亶跪在地上,吃力地仰头看裴凝莺,“仇阉狗逼你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仇阉狗他祸乱朝政,威胁你,是不是!?对,对,必然是他,必然是他这个阉狗所为!若没有他——”
裴凝莺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
她的反应让他再次有了希望。
“啪!”
一巴掌,谢亶整个人侧栽,后脑勺撞到桌角,砸得满头血淋淋。
裴凝莺的力气在女娘中已不算小,打他时,真是使了吃奶的劲儿。
他靠在桌脚,嘴角渗着一丝血,喘着粗气,任她如何发泄。
她挑起谢亶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裴凝莺的眼神越来越寒凉,彻骨的凛意叫他觉得陌生,“仇凛英做的事,哪件比你更祸害百姓?这一巴掌,是你对本宫不敬,是你祸国害民,是你出言不逊!若再让本宫从你嘴里听到这字,休怪本宫不念同乡旧情。”
她转身,“将他带走,交给你们掌印全权处理。”
谢亶总算明白什么意思了,迷茫的眼里,他看见裴凝莺向外走,窗外的光为她镀上金明圣神的光辉。他所爱慕数余年的人,因为自己的荒谬行为,彻底决裂。
十六年以来,从未见过她动怒,即便是裴老爷打了她,也不见她怨恨。
可她如今竟然为了一个阉人,打他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