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果真问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日子可还顺心?”
仇凛英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
他在害怕,害怕声线与正常男子的不同令大娘厌恶。
裴凝莺看着他,暗里叹气。
仇凛英半天不说话,气氛很僵持,面无表情的阎寒都有些站不住了,乱瞟向远方。
裴凝莺拉了拉仇凛英的衣角,他抬眼,她肯定火热的目光如一道烈阳。
仇凛英道:“挺好的,您不要担心。”
大娘听完,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声音上,而是放心地笑起来,她两手抚着仇凛英的手,“好,过得好就好。”
她满目欣喜,看着裴凝莺,“凝莺,你这镯子……”
“凛英给我的!”裴凝莺欢快说着,伸出左手摇了摇,透着红色暗丝的玉镯在流光下熠熠生辉,蛇鳞被光点反照,浮动着金点子。
大娘意外,想起了裴凝莺所说的已经嫁人,又联想起仇凛英这些年并不在镇湖。
她的目光游走于两人身上,“你们……?”
裴凝莺一把揽过身旁的仇凛英,几乎脸贴着脸,她弯唇笑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悦色,“对,我是仇凛英的娘子。”
仇凛英别过脸,耳根都是红的,却没有反驳。
她说的话,他怎么敢反驳。
阎寒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密闻,耳朵动了动,眼皮不停发抽。
毕竟,主子的八卦谁不爱听!?
大娘笑意更加深切,拍拍两人的肩,“不曾想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凝莺嫁的是凛英!”
大娘留他二人用饭,裴凝莺担心耽搁仇凛英的公事,便悄悄问他,他倒没说什么,于是裴凝莺派人传消息回府上后便心安理得的留下来。
仇凛英在膳房里备菜,大娘坐在院里看着裴凝莺和阎寒玩。
据裴凝莺顶尖的扒消息手段,她已经得知阎寒其实也不过从二十出头,是一名顶尖的女暗卫。
这些年阎寒被嘱托以命相护大娘,顺便取钱封。
裴凝莺眸光闪闪:“小寒姐姐好厉害!”
她最初还以为宝鸳是什么老相好呢,原是误会一场,幸好没去找仇凛英,不然……真是有点难堪。
阎寒被夸得无地自容,又因她的夸放下了警惕,她小心问:“你和主子,是真的吗?”
裴凝莺眨巴眨巴眼,“是。”
“裴凝莺,阎寒,过来用饭。”
堂屋内,仇凛英冷不丁地喊了一声。
大娘拍拍仇凛英的胳膊,“凛英,不能对你的娘子说话那么凶,对小寒也不可以,小寒也是家人。”
她还记得裴凝莺说夫家一会儿开窍一会儿闷葫芦呢。
仇凛英点头:“是,是。”
告别之时,天色暗下来了,渗着黑边的墨蓝天际,浮着几朵云,月与日同天,镇湖上飘起道道炊烟。
大娘说要给裴凝莺一件东西,叫仇凛英不许跟着。
她取出锦盒,里面躺着一个长命锁,锁上嵌着红玉,剔透的宝石闪着耀眼光芒。
“本来是用书肆赚来的钱打了这么个长命锁,留着想给凛英以后的孩子用的,”大娘将锦盒一并递给裴凝莺,“不过,凛英再也用不上了,我便把它交给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也放心。这玩意给凛英,他定然不收,只好转交于你了。”
裴凝莺出神地看着长命锁,“我……”
大娘发现了,只是并未戳穿。
大娘笑笑,“凝莺,凛英有幸,身边有你,大娘也高兴,可你不要勉强自己,若是哪天你后悔跟着他了,便把长命锁当了,钱你就拿好。不要强求自己,也不要为了安慰大娘才说那些话,大娘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好的。”
其实她也庆幸,没有仇凛英,去岁的秋日,她已经死了。
裴凝莺合上锦盒,伸手抱过大娘,不知不觉又湿了眼眶,“大娘,我没有骗您。等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回来看您。”
她先前还在处处提防,可他已然足够坦诚,细细回想,其实他早就放下所有戒备,只等她的一句话,他就心甘情愿将一切奉上。
仇凛英等到裴凝莺回来时,什么都没拿,东西依旧留在大娘那儿。
仇凛英盯着她发红的眼尾,“又哭了。”
裴凝莺哼哼,“对啊,不能哭吗?”
仇凛英无奈笑了声,“可以。”
裴凝莺不想回府,拽着他往道观里走。
她买了许多香烛,拜了月老,又拜了和合二仙。
仙人塑像手中的红线稳稳地挽着天下众生的情与缘。
举头三尺有神明,哪怕她从前不信神佛,可只要人有欲念,有盼望,却又无法达到,就会寄托于神明。
裴凝莺仰头望着月老的塑像,一时出神。
仇凛英却没有去看塑像,灯火都黯淡,唯有眼前的人才有光亮,才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