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莺乖乖坐在床边,听着隔壁浴室传来的水声,努力平息着杂乱无章跳动着的心。
她后悔了。
她应该直接自首,告诉万岁爷她和太监有一腿,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斩她的首,昭示天下这是个坏女人。
裴凝莺闭上眼,不停地抖。
娘嘞,为什么她要过来!
不知这样拧巴了多久,裴凝莺忽然嗅到了小狗味,不——熏香味。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裴凝莺悄悄睁开一只眼,她看见仇凛英穿着寝衣,洗去一身鲜血与残忍。
仇凛英熄灭一盏又一盏灯,直至她面前最后一缕光消失殆尽。
裴凝莺动了动唇:“我、我不想问!我困了,我想歇息。”
黑暗中,她隐约看见仇凛英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他好看的面容出现了轮廓。
裴凝莺又闭上了眼。
仇凛英半跪在床踏上,俨然俯首称臣的模样,他心平气和,已经缓释在宫狱中的无措,“获骊没说错。”
嗯。
嗯!?
裴凝莺心跳一下,这怎么可能呢!完全不可能好嘛!
不相信以外,她震惊,意外,无措,甚至,竟然有一点点的欣喜。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欣喜。
裴凝莺往后坐,坚决摇头:“老祖宗,你不用对我说这些,我不会将这些事抖出去,你我无需这般。”
她的话换来长久的寂静。
仇凛英:“裴凝莺,你一点都没有明白,你根本就没有一颗正常人的心。”
裴凝莺愣住,随之恼而皱眉:“我为什么没有?”
“被一个阉人觊觎,羞辱,你不该恨我?我从未奢求你正眼看我,可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凝莺想也没想,破口大骂:“有病!你也从来没相信过我!我说的可以,你全当了耳旁风,你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会如何想你!”
仇凛英站了起来,裴凝莺感受到周身气压过于低沉,她又瑟缩着退了退,“我同你说过了,要杀趁我睡着杀,不准现在!你杀我我就叫,我们一起死!”
仇凛英气得失笑,他伸手点燃了床头小几上的灯,微光瞬间照亮他的脸。
分明是昳丽俊秀的,裴凝莺却觉得他就是个妖,夺她命的妖!
裴凝莺害怕地又闭眼,瑟瑟发抖。
“睁开。”
“我不。”
仇凛英将她向床边拉了拉,任她甩胳膊,他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直到裴凝莺胳膊甩酸了,仇凛英还不说话,她只得睁开眼,紧锁眉头,咬着唇心里琢磨。
她细细探究着心底那层喜悦,又小心地试探打量仇凛英。
仇凛英深吸一口气,卸去所有防备,坦诚:“裴凝莺,我抬你做皇后,让你当太后,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以羞辱的眼神看你,你可以设地道,也可以扮身份,自由地出宫,去开张你的书肆,讲尽你的故事,到时你卸我的职,削我的官,革我的命,向天下昭告我的身份,让我千刀万剐,万劫不复,我没有怨言,以此,求你信我。”
摇曳的灯下,他重新跪了下来,理顺她的白绫袜,为她穿上绣鞋。
“回去罢。”
裴凝莺鼻头一酸,觉得委屈。
她不轻不重地踹了仇凛英一脚,“我为什么要你的命!你只会冤枉我!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从不食言。”
她不清楚喜欢这个概念,但她仔细地去想了《雪竹烟萝》中那个宫女。
她说喜欢就是会被触动,什么事都想着他。
什么事都想着仇凛英,那也不至于,至少……是常常想过的。
不知不觉中,她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好像只差一步,他就完全地敞开,任她玩弄,任她掌控。
裴凝莺别开眼,去看那盏微弱的灯烛。
她从来不是憋屈自己的人,她渴望探究内心深处的欣喜,喜悦,激动,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