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沉思着手中的字卷,觉得颇为熟悉,仿佛经常看到,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熟悉。
泛黄的纸上,一笔一捺都内敛含蓄,可细看,是看得出字迹的主人必然刻意收敛了笔劲,一些细节处可见出锋锐利。
这怪异的感觉实在令人头大,万岁爷放下了字卷,不去想了,称赞裴凝莺:“你倒是一手好字。”
裴凝莺心虚地应下,“陛下谬赞。”
万岁爷想起了中宫之事,大臣们催得紧,数年来一年比一年着急,一边催他立皇后,一边催他为皇室开枝散叶。
前者他倒有了些主意,后者……他也想啊!
这种事,自然不大好说出来,他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何雪地里那次有了劲,至于现在,他不清楚。
他看向裴凝莺,裴凝莺直直地望着前方窗户,她一直站着侍奉,从不会坐下,更不会亲近他。
裴凝莺总是哪哪都让他顺心,可哪哪都让他觉得隔着一层膜,永远也捉摸不透。
阳光透过她的柔发,为她整个人都镀了金边,让她变得更加疏远不可亵玩。
他觉得,裴凝莺就该这样,娴静优雅。
也必须是这样。
她感知到万岁爷在看她,便转过头,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怎么了,陛下?”
万岁爷道:“朕有一宗亲,从前也住在江南一带,前些时日刚到京城来,朕想着设家宴为他接风洗尘,先前都是柳才人打理,如今没了她,朕便想让你来学着做。”
裴凝莺从中听出不一般的意思。
这是要提拔她,要升官的意思?
裴凝莺果断大方揽下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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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菜肴册子上规定,菜品多样,鸡鸭鱼这些日常的必不可少,还有鲍鱼、海参、鱼翅等各式山珍海味。
裴凝莺要确认菜肴菜品齐全和新鲜,又要安排好厨子。
餐宴以外,还要安排表演戏曲,项目都要个个清点好,再额外排一班空闲的戏班子,到时候留给各位点戏用。
以及各种的场地布置,接送宫人,候侍宫人,都得由她来定夺,再执行。
按理说这些只要裴凝莺决定好以后派遣下人去监督一下就好,可她手底下只有沉叶和浮桃,浮桃性子大大咧咧,放不下全心,一股脑交给沉叶又担心累到她。
她只好一部分给沉叶,再挑些简单的给浮桃,自己再亲自去吩咐监督。
裴凝莺可以撒手不管,但家宴办不好,都会怪罪在她身上的。
再者,昨日仇凛英无形中引诱万岁爷立皇后那意思,和万岁爷对她的器重,她再傻也能猜个一二,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仇凛英要那样做。
难不成,把她抬上高位,这样在万岁爷驾崩时好让她名正言顺地陪葬!?
罢了罢了,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她就拖他一起死好了。
家宴不是什么大宴,但该有的流程都要有。
餐宴和表演流程最为重要,裴凝莺打算亲自去监督这两样。
戏班子倒是没特殊的,只要确认好人数齐全,剧目准备就好了。
裴凝莺趁着傍晚之际,去了趟光禄寺。
光禄寺平日掌管着宫中膳食与宫宴事宜,少不得要走一趟。
郑少卿见她来,恭恭敬敬迎上她,拱手道:“端嫔娘娘,怎劳您亲自来一趟。”
裴凝莺拒绝和他废话,不鸟他的奉承,简明扼要:“按规矩把宴上的菜肴都做一遍,食材用料等全部一一告知我”
一串话绝不拖泥带水,郑少卿便知道这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主,他犹豫着:“端嫔娘娘,您全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话本里的老实人听到任务下来了,立马就开干了,犹豫磨蹭的人那是什么?
那是心里有鬼!
裴凝莺:“是的,郑少卿。”
郑少卿无意中打量裴凝莺,宫中都说她是病秧子,也没见发过脾气,年岁还小,家中虽然有个哥哥在前朝,不过她哥哥势力此时并不大,何况还有个仇凛英,料她哥哥也没办法拉拢势力。
思此,郑少卿硬气起来,他板了神情,端了一副劝说语气:“娘娘,由我们光禄寺内部着手即可,哪需得着您大费周章。”
裴凝莺失笑,挑眼盯向他,眸光锐利危险,“郑少卿,有什么秘密藏于其中,见不得人么?”
郑少卿也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娘娘,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怕您劳累罢了,再说,从前娴妃还在时,都任由我们管理,您就放一万个心,出不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