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喝醉了,嘴里嘟囔着什么莺什么莺,听得娴妃脸色青红交加。
当裴凝莺提出自己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时,离完宴还有整整一个时辰。
娴妃自然是巴不得裴凝莺滚得越远越好,当即替万岁爷做了决定,“裴妹妹身子不好,本宫自该体恤理解的,回去罢,好生歇着。”
姜瑟默默喝着果酒,不去看她,谁要管裴凝莺谁爱管谁管!走路都能甩个狗吃屎的傻子管她做什么!?
获骊很兴奋,扭着金蟾戒,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乐得跳起来!
裴凝莺肯定要去干狗狗祟祟的事了!她应当马上就能见到玉观声了!
裴凝莺行礼告退,拢紧了绒毛披风,走出乾清宫。
乾清宫是皇宫中修得最高的宫殿,可以俯瞰整个皇宫,甚至可以一览京城。
三十夜里的风雪格外大,汹涌的雪恨不得如洪水猛兽,掩盖整座京城,凛寒的风是利刃,一点一点划开皮肤,露出血肉,反复刺刮。
裴凝莺两手捂住脸,迎寒而走,时不时搓两下,再哈一口热气。
披风被寒风吹起,轻轻地翻滚着。
没有宫人喊叫,那就是文书阁没有走水,裴凝莺也就不急,一步步走得稳实,走过的雪路都留下了一排排不深不浅的脚印。
裴凝莺是靠着宫墙走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走丢,才不会撞到人。
她时常会想自己为什么在夜里看不见,她从小就看不见,祖母带她寻过医,说是病,但治不好。
罢了,罢了,晚上也就那么短,看不见就看不见。
裴凝莺继续走着,走到了直房外。
单独的三间直房皆亮着灯,隔着墙裴凝莺看不见里边,但能听见酒筹碰撞,筷子碰盘,和欢快的交谈声。
院门关着,留给裴凝莺的只是一片想象。
公公还没死,她可以走了。
“要进去么?”
裴凝莺转身,恰巧遇到抱着一叠红纸回来的高权。
裴凝莺想了想,“不要。”
高权点点头,同她擦肩而过,院门被缓缓推开,仇凛英站在门口,注视高权。
高权看了看仇凛英,又看了看裴凝莺。
最终,他回去叫住了裴凝莺,“你进来罢。”
高权放低声音,“他看见你了。”
裴凝莺权衡利弊一番,跟着高权进来了。
反正她现在出入随意,不用和公公抢钥匙,现在跟着过去,也可以避免公公等会死了,他死了,她可没有退路了。
不行不行!
于是裴凝莺笑着踏进门槛,屁颠颠跟在仇凛英后头。
仇凛英没去堂屋,而是去的侧房,那是一间专门拿来烹煮的小厨房。
房中有许多食材,炉灶里还烧着柴火,锅炉都洗过了,干干净净的。
仇凛英本想弄一些鸡肝,想起裴凝莺不吃肝肾心肺,也就作罢,转而取了些胡萝卜,赤根,和一些鸡蛋。
裴凝莺在仇凛英身后,探头去看他洗菜切菜。
公公技术实在不错,刀法利落干脆,有条不紊,那刀她都还没看清怎么切下去的,块就变成丝了!
这时,裴凝莺想起方才在外听见的酒筹相碰和交谈的声音,不免唏嘘:“公公,他们都在吃年夜饭,你一个人在这里忙活呀?”
仇凛英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来,需得着再弄一次么?”
裴凝莺反驳:“我也没说我饿了呀!”
肚子咕咕叫起来。
“好吧我饿了,”裴凝莺耸拉着脑袋,不再看他切菜,而是去看他的脸。
仇凛英脸廓不算硬朗,却坚柔有度,他总是神情冷然,给人疏远的感觉,偶尔的,这张冷凌的脸会暗下来,看上去就有些阴柔危险了。
裴凝莺多看了一会,仇凛英切菜的动作变慢了很多,他蹙眉,“你再看我就把你丢出去。”
裴凝莺默默走开,“好的,我不看了。公公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猜的。”
“哦,那你猜得真准。”
仇凛英冷哼一声,“你怎么不问我伤口疼不疼。”
裴凝莺弯眼,露出笑问:“那公公,你伤口疼不疼呢?”
“关你什么事。”
裴凝莺:“……”
噎了裴凝莺一句,仇凛英心情好了不少,嘴角挂着不起眼的笑。
裴凝莺还说了一些没理没序的话,仇凛英偶尔答,偶尔不答,偶尔像将才一样无理取闹,裴凝莺也没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