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叶打了个干呕。
仇凛英步伐很快,听见沉叶的动静也不回头。
很快,走到了殿,沉叶被押回去了。
仇凛英正准备走,忽想到沉叶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知道了,那离裴凝莺知道也不远了。
裴凝莺要是想攀高位,依着万岁爷的性子,仗着一副皮囊,自是轻轻松松,何必大费周章来找当时那个“许肆”。
他竟是有些想逗她。
这幼稚的想法萌出一点绿芽,随后,小绿芽被他连根拔起。
沉叶见仇凛英站在门外不动,卯足了勇气,说:“裴美人清清白白——刚刚我什么都不知道。”
仇凛英抬眼,颇觉得好笑,“你在威胁我?”
“公公明鉴,奴才并无此意。”
仇凛英嗤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看上去很是阴郁,他调转方向离开。
沉叶明白,她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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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盈殿。
裴凝莺站在殿门外,几个宫女看守着她。
娴妃娘娘要她给一个解释,她解释了,娴妃娘娘不听不听,也不派人去查看裴凝莺殿里的是不是血迹。
裴凝莺一开始不解,后头也就理解了,娴妃怕记着她落水的事。
娴妃自是知道推她的不是裴凝莺,万岁爷已罚了裴凝莺,她自己定不会再罚,这时又闹了猫的事,就算是不想罚也得罚,若不然,她娴妃的脸面何存。
说出去便是,宠冠六宫的娘娘遭人推进池子里,又让人随意弄杀了猫奴。
不能定罪,又不能放过裴凝莺,只好先吊着她。
裴凝莺叹气。
只是可怜了沉叶,白跑一趟。
秋季本就是个嗜睡的季节,站着站着,裴凝莺犯困,只觉得眼皮沉重。
守在殿门的绿枝忽地匆匆跑下来,迎接贵人,打笑问道,“怎大白天的跑一趟?”
仇凛英直视前方,“取东西。”
裴凝莺的脑袋向下猛地一砸,朦胧间听到他们在讲话,见“许肆”大步流星进了殿。
许久,他又出来了,提着木盒。
仇凛英看着她,很是不耐,“走了。”
“啊?”裴凝莺甩了甩头,睡意全无,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木盒。
然后她识趣地移开目光,看向绿枝,指着自己,好像在说,‘我可以走了?’
绿枝皱眉点头。
裴凝莺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疑了,小小一内侍,进去待了不到半刻,就能把她带走。
但仇凛英完全一张阴冷脸,她不敢问。
最后,只是打趣说:“公公可是为了我而来?”
“你再说大声些,生怕别人不误会么?”
裴凝莺闷闷“哦”了声,碎步跟着仇凛英。
她也不懂,他走那么快做什么。
或许只有仇凛英自己知道,他现在在怀疑自我。
他怎么就把她带出来了?
裴凝莺看着铁门夹带着树叶,扣上,锁也被锁上,又看着仇凛英快步离开。
裴凝莺先去了趟耳房,浮桃还躺着,双眼紧闭,嘴唇发白。
她摸了摸浮桃的额头,出奇的烫。
沉叶也一脸忧愁,一面是浮桃已高烧几日不退,一面是自家主子搭上不该搭的人,半条命都挂着。
气氛实在凝重。
裴凝莺挤了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总有办法的。”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像她们这种关在冷宫的人,遇上病也只能认栽,请太医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备有药草。
总有办法,有什么办法?
上有娴妃压着,下有浮桃病着。
夜里,平日这时候裴凝莺应当坐在殿门,而今日她早早入寝殿躺着。
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掀开被子透气时才发现,竟是闷了一身的汗,连发丝都黏在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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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已过,司礼监值房灯还燃着。
仇凛英看着几份奏章,晦暗的眸子倒影出一个个小字,连眼都不曾眨。
方扬风尘仆仆进屋,就看见这么一幕。
他道:“十三、十五不肯服药,灌药后他们运功将汤药尽数吐出,于黄昏时刻死在牢中,十一目前状态尚好。另外,娴妃柳氏,家中有动静,近来一直商议着买官入朝,往朝中塞人。”
娴妃柳氏,备受宠爱,宫外还有做官的家人撑腰,然自许久以前,仇凛英开始为万岁爷办事,一路来都与柳家不对付。
万岁爷身子愈发不康健,六宫无主,后宫对她马首是瞻。
仇凛英道:“接着查,查她家中是否有养死士,”
“是。”
三人都是死士,两人同时高烧不止,可自打他们押入牢中,从未接触有害吃食,宫狱中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必不会有心毒害他们。
那么,是在入牢之前便服下药,只是药性作用时间长。
可十一没发烧。
他们有接触过谁?
一个想法迅速闪过,仇凛英猛地从椅中站起,吓了方扬一跳。
“怎么了?”方扬问。
仇凛英脸色很黑。
难不成,她也是娴妃的人,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
她骗他!?
他真是被她装出来的单纯蒙上一层猪油!
于是,方扬就看见仇凛英走出了值房,往白日里那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