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枝没打算放过裴凝莺,裴凝莺自然也懂得起,这是娴妃要问到底的意思,毕竟绿枝只是个宫女,本事还没大到能过问她一个美人。
此际,绿枝就在殿外候着。
裴凝莺拉过沉叶,认真道:“待我去了娴妃娘娘那儿,你便赶紧去找姜瑟的猫,若那猫身上受了伤,或是爪子上有缺痕,就把它抱来,姜瑟不愿你就抢,就偷。”
横竖要见猫。
沉叶点头,指了指没门的衣柜,“那它……?”
裴凝莺默了默,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见到许肆了让他赔。”
沉叶信誓旦旦点头,裴凝莺便放心出去了。
待裴凝莺走远,沉叶悄步出来,却发现大门锁上了。
浮桃还在发烧,烧得神志不清,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
心急之下,沉叶捡了根细树枝,开始撬锁。
可无论她如何扭转,锁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又换了根更细的树枝,将那尖端往锁孔里塞,左右轻扭,听咔嚓一声响,锁开了。
“是谁人在撬锁,活腻歪了?”
刚踏出门,听到一阵男声,略有些尖,沉叶一惊,赶紧松了手,树枝啪嗒落地,她后退几步,警惕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曳撒,头戴三山帽,脚下粉底皂靴,面容不算精致,倒称得上一声白净。
他走近,弯腰拾起树枝,看向沉叶,眼光凶狠,“贼人?”
“我不是……”沉叶蹙起眉,心觉不对。
“祖宗!老祖宗在找您!”
不远处,高权跑来,疑惑地看了眼沉叶,也没多想,转而对方扬道:“祖宗,您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方扬摇头,冲沉叶微抬下颌,“这人撬锁,你可认识她?”
高权思索片刻。
他依旧不知道究竟是老祖宗同这殿的主子有关系,还是许肆。
最后他想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回答:“奴才不识,不如您顺手带上,押进宫狱去审一审?”
方扬点头,“好主意。”
宫狱乃是新修建的皇宫之中的牢狱,关押宫中临时犯人,修在宫里的一处犄角旮旯,占地不大,完修时日也不长。
但提出建立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直接管理宫狱的是东厂的提督太监,偶尔的,掌印太监也会到场,两人手段残忍,不分上下,因此也落得个宫中炼狱的称号。
沉叶一听见要带她进宫狱,顿时傻了,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
这群人,怎么这么暴力!?
听说进宫狱的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套刑上着,审不出便转至宫外诏狱,一般的宫人都屈打成招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
若她服从,他们真不管不顾上刑怎么办?若她不服,指不定现在就挨打。
一阵头脑风暴后,沉叶选择服了。
乖乖跟着走罢,他们一定会讲道理的,就算不讲道理,她撬锁也不是什么大事罢?
如此安慰自己,她感觉好受多了。
只是小主就惨了。
倒是方扬很意外,这宫女一声不吭,不到一会的功夫,表情来来回回换了好几种,最终还很听话的跟着走。
他原是吓唬她的。
高权倒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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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刺客虽是死士,到底有些受不了成日的刑罚,和时不时就有的恐吓,说了些没用的消息。
三名刺客都是孤儿,无亲无故,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十一,十三,十五。
仇凛英刚进宫狱,就有人跑上来禀告他,十三、十五都已发烧,烧得稀里糊涂,连个明白话也讲不出来。
唯有那被他刺伤腿的刺客十一目前还算有点意识。
仇凛英拿他们无法,只得先进了里房候着,等方扬来。
没想到一来来了三个人,还带着裴凝莺身边那个小宫女。
仇凛英不解,面上并未有变化。
方扬拱手做礼,“老祖宗。”
仇凛英不想听他废话,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旁侧的沉叶身上。
昨夜他破柜而出,沉叶许是不知内情的,多半要误会。
沉叶飞快地瞥了仇凛英一眼,低下了头,死盯着地面,不敢出声。
这还不明白,那她便是蠢的了。
哪有许肆,哪有内侍,只一位新上任的掌印太监仇凛英。
“抖什么?”方扬呵斥沉叶,随后看向仇凛英,“这宫女撬锁,估摸着是贼人,顺手就带过来了。”
“没、没抖,狱里有点冷……”沉叶说完,咽了咽口水,浑身都止不住地颤。
一滴水顺着墙壁滑下,嘀嗒落地,狱中潮湿阴冷,说冷是一个合乎情理的回答。
沉叶心里还念着裴凝莺。
她不去找姜瑟,去查看长毛猫是否有问题,那裴凝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要娴妃娘娘想,她家小主就有受不尽的苦得受。
她现下只乞求仇凛英惦记着裴凝莺,哪怕只是觉得裴凝莺面上光鲜也好。
沉叶缓缓抬起头,半边眼眸照出一点蜡烛的红光,只一点光,在她的瞳孔里摇曳。
“撬锁做甚?”仇凛英语气淡然,听不出怒喜。
“裴美人被叫去湘盈殿问话,奴才担心无人为证无物作证,想着出去寻证据,只怕美人遭人陷害。”
言毕,竟是大胆地抬眼望向仇凛英,本半只照进一点光的眸,现在含满红光,亦有着椅中面容倨傲的仇凛英。
沉叶这话说得隐晦,实际意思是,我家主被人陷害了,你得帮我家主。
仇凛英眉骨微扬,显然是听懂了她的话,但似乎不打算有所行动,而是转头看向方扬,“去审罢。”
沉叶垂首,落寞极了。
方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当了这么多年奴才,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练就了几分的。
他与仇凛英并不是传统的上下级关系,有着更多的情谊,只是现下不太合适去问仇凛英。
于是点头,招了招手,示意高权一同走,两人转身退出,往牢中去,没有带走沉叶。
高权问:“如此,那宫女得挨老祖宗审?”
方扬摸了摸下巴,知他脑子缺根筋,便回答:“对,会出人命,你不要过问。”
高权肯定颔首。
沉叶摸不着头脑,仇掌印一看就是不想管的,却单独把她带出来了。
一出来,初见天日,阳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在沉叶额头上,秋风拂过,才发觉原来外边的空气是如此好。
宫狱里到处都是黏糊糊的东西,还有久久不散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