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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扬已到京城,一听说万岁爷遇刺,刺客已捕,快马加鞭回了东辑事厂,二话不说上了套刑。
可惜刺客几个都是死侍,宁剥皮抽骨也不愿开口交代背后之人,无法,只得先留半条命慢慢查。
仇凛英未急着回值房,先去了趟太医院,将万岁爷的汤药亲自端去。
万岁爷半身入土,疾病缠身,只有一个小子嗣,后宫妃嫔都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再不济也是州县有名的碧玉。
不过,再多美人又如何,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呀。
自打生了病,成日无精打采,连奏章都看不完了,大略过目后便交由司礼监处理。
没曾想,连几个刺客都敢潜宫来。
万岁爷喝下汤药,汤药又苦又涩,他没有喝完便推开碗,大叹一声,坐在床榻上,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想使,“凛英,刺客查得如何了?”
仇凛英如实禀告。
万岁爷睁开眼,眼珠混浊,左右打转,紧紧瞪着仇凛英,忽地伸手夺了药碗,往仇凛英身上砸去,怒意喷薄而出,“无用!”
汤药撒了仇凛英一身,碗砸到手腕,碎成两半,在虎口处割开一条血口,伴着清脆两声,落了地,摇了一摇,归于平静。
仇凛英不言,亦不后退,药碗结结实实砸在身上也不曾眨一下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继续查,”万岁爷见他不顶嘴也不恼,心下略安,重新闭上眼,想起什么,吩咐他,“去将朕落在娴妃处的那柄玉取回来。”
仇凛英应“是”,折身退殿。
这种小事本轮不到仇凛英这大太监来做的,可万岁爷这癖好着实是不堪启齿,倘叫别的小侍去,嘴漏了风,知道他空一介男儿身,却无男儿力,活变成天下笑话。
哪个皇帝会让心腹以外的人知道自己不行呢,他也如是。
……
这柄玉洗净后放在小木盒里,外边上着机关锁,扣上后便再也打不开,除非用特制的钥匙,而钥匙只有一把,便在万岁爷手上。
仇凛英提着小木盒,行在夜中。
路过裴凝莺那小破殿时,他加快了步伐。
当然,裴凝莺没准备放过他,“公公,晚上好呀。”
仇凛英不给她眼神,抬腿就要走,却听见她说,“手疼么?”
这才想起,自己手被砸出血了,方才没刻意去想,连疼也感觉不到,此时注意到了,还是挺疼的。
伤口拉破虎口,看上去要撕裂一般,血流不止。
裴凝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唇角漾出一抹笑,“公公且等一会,殿里有药,我给你取来。”
她一路跑着进去,又跑着出来,跑又急又快,脸上冒出两团红晕,久久不散,晕在脸上,像涂了胭脂,平添几分生动。
裴凝莺将手从铁栏中探出,够不着仇凛英的手,只好招招手,“公公,能过来些么?不上药会溃烂的。”
仇凛英垂眸,视线落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里,冷漠拒绝,“不要。”
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何必如此。
“唔,那你拿着,自己回去上,”裴凝莺不在意他的冷淡,摊开手,将小瓷瓶递给他,“听说掌印脾气很不好,要是不给你药你可有罪受了。”
仇凛英:“……”
他抬眸,和她的赤诚打了个对面,哼一声,拿走小瓷瓶,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瓶药,是收买不了人心的。”
仇凛英回了值房,一堆奏章堆积,都等着他处理。
好笑的是,参他的一本接一本,可万岁爷压根就不管。
清辉透过纸窗,落在案几上,形成一个个小光斑,浮现出的,是那如画的眉眼,那总是弯弯的眉眼。
执朱笔的手一顿,皮肉拉扯的痛将仇凛英飘散的思绪带回,他一愣,目光落在案边上的小瓷瓶上。
仇凛英脸上展出不悦,走出值房,询问许肆,“可带有伤药?”
许肆摇头,“奴才并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太医院似乎也无人值守了。”
仇凛英阴沉地看向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