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男人不知道,埃尔讯就是这么一个放弃思考的货。
“哎,你说得对,今天的月色确实不错,正好我也没事,要不我陪你俩出去转转?”
还是别了,您一来,月亮都得羞得躲到云后面去。
老男人朝自己的老伴打了个手势,然后侧身一让,对埃尔讯说:“哪有让客人陪着我们乱转的道理,您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您呢。”
哎呀,中城区的人都这么客气,真是让埃尔讯受宠若惊。
他完全看不到隐藏在老男人眼中的那一丝恐惧,迈着步子走到这间窄小的屋子里,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将酒瓶往上一搁——
“咚”一声轻响,吓得女人狠狠一个激灵,手足无措地看向他。
埃尔讯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这酒有问题?”
女人连连摇头,对未知的恐惧简直要把她淹没了,她打着哆嗦,默默退到角落里,低声道:“我给你们拿几个杯子,你们慢慢喝。”
这一家人今天晚上怎么怪怪的。
难道是他这个儿子做得还不到位?
埃尔讯越寻思越觉得有道理,毕竟“落户”这种事怎么说也挺麻烦人家的,大事求人的时候态度就得低调点,埃尔讯一拍脑门,拿起女人放在桌上的杯子,主动给两位老人家倒酒。
他殷勤过度,两位老人家就浑身不舒服,一想起自己刚刚要跑路,顿时觉得更愧疚了。
老男人对上了埃尔讯的目光,实在看不透那双眼睛里装的是什么——埃尔讯和别人的眼睛不同,瞳孔很亮,里面的数据运行得不疾不缓,有什么心事一眼就能看到他中枢里。
可是在下城区长大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呢?
“您,您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我知道您想要什么,领养证明是吗,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提交。”
老男人突然改口,吓了他老伴一跳。女人呆呆地看过来,手里的杯子打着晃,半杯酒液波涛汹涌地溅出来,正好溅到了埃尔讯的袖口上。
埃尔讯终于从一系列怪异事件中回过味来,他张张嘴,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是想离开这儿,对吗?”
他从一开始被人嫌弃的胆小鬼,到如今统领大街小巷的混混头子,不论何时,都没有人主动靠近他。
他仿佛注定要当一颗天煞孤星,父母朋友,兄弟亲人,不管哪一个,都与他的真心无缘。
只有露希尔愿意站在他面前,好好跟他说句话。
老男人沉默多久,埃尔讯就想了多久,直到一声喑哑的啜泣散开,逐渐蔓延在压抑的房间中。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来这是为了找女儿的。”
老男人艰难地吸了口气,话头一开,后面就像涌出来的泉水一样,自然而然地顺着山道流淌。
“我不知道我女儿在哪,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们找了她很久,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突然,埃尔讯福至心灵,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想要中城区的身份,这当然可以,你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可是我们只有这一个未了的心愿……”
老男人站起身来,走到埃尔讯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到她,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我们已经试过所有方法了,现在只能依靠您……”
他的声音很远又很近,犹如悬崖边发出的怒吼,那么绝望,那么悲痛——只是这悲痛是因他人而起,埃尔讯隔岸观火,就像在看一出拙劣的戏剧。
“这样啊,帮你找人……”
埃尔讯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到老男人的心咯噔一下,惶恐地抬起头——
埃尔讯手里拎着杯子,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酒液。他的眼睛没有刚刚那么亮了,像是起了一层雾,雾中掩盖着淡淡的失落,若有若无,风一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好啊,我可以帮你们。”
老男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实话说吧,我拜托你们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我是应该付出点报酬,而且你们都是好人,好人总受欺负也不行,得有人站出来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