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个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偏偏脑子里真装事,可装得全是些奇奇怪怪。
不问鲁元这个封号,还有封地食邑,竟是为关心自己要改个什么样的名字?
就像陶辞晚昨夜情绪饱满,试图拿小姑娘身世把她哄到身边时,她跟完全没听似地发疯样去救一个没什么用的丫鬟。
不过陶辞晚心中再觉得莫名,还是好生答:“鲁元你身为公主,乃萧氏皇族,当然不可再用往日的化名,想来册封之时陛下亦会为你择选名字。”
毕竟哪怕二人初次相见并不愉快,但往后恐怕不得不做一根绳上的蚂蚱。
小姑娘点头:“多谢姑母提点。
只是月儿对自己这个称呼已有些习惯,不知可否拜托姑母向陛下提及,也请姑母往后还是唤鲁元月儿吧,彼此也更亲近些。”
陶辞晚上次叫月儿分明吃了个瘪,但见这小姑娘仅穿着单衣的身子被宽大的皮裘罩着,衬得格外单薄娇弱,恭谨屈膝的模样亦分外乖巧,不禁竟跟着点头全都应下。
应完。
陶辞晚才在心中又念,这月儿委实同她母亲肖象,实惹人怜......
抑或她想到自己曾对如今那位九五之尊动过的心,该说这萧氏皇族无论男女,怎么便盛产这般长相,以柔掩得丝毫不显帝王刚厉,反叫人被唬得晕头转向。
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陶辞晚还想起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那个。
比她大不少,都是个及冠的儿郎了。
陶辞晚喃喃一句:“不知明哥儿现在长成何模样?是不是也像他父......”
却见那小姑娘似听到般,回身:“姑母,就如月儿已习惯自己这些年的名字,二堂兄原先的乳名怕不好再叫。”
陶辞晚被惊愣一刹。
明哥儿是被陛下改名萧责,当然不好再叫,可——
陶辞晚:“......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明哥儿是指谁?”
萧玥抬起头:“姑母,玥儿还知道很多东西,只要姑母肯帮玥儿,自都可以告诉姑母。”
萧玥一开始并未打算直接亮明身份,只是随后想到她实不确定能掌控这具少女的躯体多久,最好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
……
在萧玥完全掌握躯体前,曹肆月是被侍女扶上床休憩的。
经历过连番的诡梦,尤其是于萧玥和那个带着些微疯狂的连祁出现后,曹肆月对于睡觉一事染上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可惜,从昨日晨起时到如今算来都快二十个时辰,她也就在密室里并没有太好地眯了一会儿。
在驿站时,她去看了看小桃,瞪着眼睛干坐着没让自己睡着,但现下一旦真上了床,眼皮子睁睁闭闭打架不知多少个来回,终究还是没能撑住——
曹肆月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风吹簌簌的黄掉的枯叶不断飘落地面。
她俨然身处于一个秋夜。
寒凉却不至有如今隆冬的刺骨,曹肆月搂紧避风的也仅仅是丝棉织的轻便斗篷,而非毛绒绒厚重的皮裘。
十四五岁少女的柔荑本也很是秀气,但当她看向自己的一双手时,还是觉着过分小了些。
又将那过分高大的梧桐,和眼睛向下瞄到自己的小影子一比,曹肆月想自己大抵至多不过现在一半大。
再看见枯枯的树顶上似乎还有另一人的身影。
“诶。”她听见那个人影叫了她一声。
曹肆月想她晓得这是什么时候了,她七岁那年的中秋前夜。
仰起头果见圆月当空,还有那个同样不大仅仅是个十岁小少年的连祁。
他说:“上次问我那问题,你还记得么?”
她当然记得。
“世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曹肆月小时候问过,今日也问过。
更让她记忆犹新的是,前几日她分明做过一模一样的梦。
自从那些怪梦开始出现后,她从没有做过一样的梦,除开现下——
她看见那个孤零零坐在枯枝上的身影将目光有些漫无目的地投入黑寂的夜空,重复着说出:“因为我知道,看着别人一家人是什么感受。”
不,不是重复的梦境,这就是她来自她幼时一五一十的记忆。
小曹肆月还会安慰小连祁马上就是中秋,一家人总会团圆。
曹肆月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一天重历,是想找到连祁对她好的答案,亦或是如今她也算多少有了真正的“家人”?
于是在看见连芸拉扯间砸碎自己的玉佩时,她不会再同样激动。
看见连祁为了回护连芸打断她话语时,也不会再有被背弃之感。
哪怕她不是连芸,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她见过生死间的回护,又岂敢再奢求更多?
记忆里曹肆月哭泣着被送回房间,又由刘郎中开了安神的药睡着——
可“啪、啪、啪”,她听见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没敲开就变成了拉拽的“哐当哐当”。
连芸在门外不断叫嚷着:“曹肆月,曹肆月,我跟你道歉了,道歉了!
对不起,对不起,砸玉佩都是我的不对,但求你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