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的火气烧到曹肆月头上时,她正半倚在床上,由着丫鬟小桃勉力往嘴里送两口清粥呢。
打昨夜里起,曹肆月除了灌下去几副药外粒米未进。
早上大夫又来看过后倒觉得好些,不过她没先用膳就去拜见连祁,此后心神交瘁又没了胃口。
曹肆月的脸色同火盆中将要燃尽的木炭般,发苍发白。
不过,春燕被秦夫人那儿的张妈妈叫去后,房里几个小的没这掌事大丫鬟带头,倒不敢那么张狂得拿话头继续来刺这位姑娘。
她们只是继续将近身的活路都推给了年纪最小又好拿捏的小桃,多半寻思真出什么事好将小桃推出去顶锅。
忆及贴身丫鬟知夏的下场。
曹肆月倒也怪不得这些人避祸保身,可恨她委实算不得个真主子,最多也就只能心疼心疼,被赶鸭子上架的小桃又累又怕。
小桃两个眼睛红红肿肿,手跟她结巴的话头一样都使不利索了。
来屋里换炭火的人把新炭往盆里“嗒”地一放,小桃手一抖竟洒了半勺粥在床单上。
小桃眼见又是要吓得哭出来。
小桃:“小......小姐,婢子......”
曹肆月从袖中掏出手帕忙擦了,安抚道:“小桃你也是辛苦一夜了,先歇歇吧,我这手上还有力气不至于连碗粥都喝不了。”
曹肆月惯也是爱掉两滴泪的秉性。
但面对着这比自己还年幼的小丫鬟时,多少想着还得表现着能承些事。
没料得她脑中将将闪过这念头,竟真就出了事。
丫鬟甲:“张妈妈,你带着这么些人来是做什么......啊!”
丫鬟乙:“张妈妈,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院里涌进不少纷杂的脚步声,接着什么尖叫求饶就都响了起来。
张妈妈:“这些个丫鬟都伺候不好曹姑娘,世子爷听曹姑娘说了都不开心。
可别待侯爷回来,再惹了侯爷动怒,快全清出去。”
“啪啦”一声。
曹肆月没来得及把粥碗拿进自己手里,小桃吓得就又把碗给砸碎地上了。
接着,又“啪”的一声。
两个婆子推门进来瞧见小桃便是将她一把拽住要朝门外拖去。
小桃喊:“小......小姐,救......”
结结巴巴的小桃连个救命都没能喊完。
院里的张妈妈又说:“给这些丫鬟的嘴全都堵上免得喊什么不该喊的话。”
小桃的嘴被塞上了。
就跟知夏一样,就跟昨儿在外面是真给恶匪绑了的曹肆月一样。
看着小桃小小的躯干在两个婆子的手中拼命挣扎被拖行而去,要坐视不理么?
曹肆月问自己。
可知夏的事她试过一次了,无论是闹是求不光没用甚至反而让事情更糟了不是么?
而她今日不过统共就只同连祁说了一句话,怎么便能闹到如今要把她屋里丫鬟全都赶走的局面?
倘她昨夜真昏死过去,怕还祸害不了这么些人。
曹肆月的眼神瞥在了床边瓷碗的碎片上。
她脑中再一次闪过轻生的念头,但转念她又想到她连死都不怕了,还顾虑什么?
或许是物极必反。
素来最柔弱不过的曹肆月,在接连的刺激下,心中真就忽然生出股狠劲。
曹肆月拿手撑着床边,弯下腰拾起一片碎瓷,往自己脖颈一抵。
曹肆月:“你们再把我的人拖出去,我便真就死在这儿!瞧瞧侯爷,瞧瞧世子会不会管!”
......
......
没爹没娘、柔弱无助。
长平侯府中人,谁不晓得曹肆月曹姑娘是这个处境。
张妈妈瞧过昨儿个曹肆月是怎样跪地磕头哀求后,更是拿准了她就是个任人搓扁揉圆随意拿捏的主儿。
今儿张妈妈自个儿的人春燕被世子爷下令打了,怕往后都不成事了。
张妈妈便干脆想出把曹肆月院里丫鬟借着这由头一起全打发走。
既是为秦夫人和自己出气,也是跟世子爷说得一样杀鸡儆猴,让其他院里的人都晓得往后该怎么行事,把嘴向侯爷世子都闭严实。
谁料张妈妈从前只听过病老虎发威,现下竟见着病西施犯狠了。
看见那两慌慌张张让她快进屋瞧瞧的婆子时,张妈妈还只当她们大惊小怪呢,这下张妈妈一迈进屋,却也是彻底怔愣住了。
曹肆月:“咳咳......张妈妈你来的正好。
咳咳......我说把我院里的人都放了,你且给个准话吧。”
曹肆月一张巴掌脸面色是比纸都白,每一咳嗽又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一句话咳得是个断断续续。
但话是撩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