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天玄宗的山头上草长莺飞，桃花杏花密密匝匝开得正艳，占满整个山头。某株桃花树下，一只绒毛雪白的狐狸正躺在草丛中酣睡，狐狸看起来只有成人小臂那么长，身上蓬松的绒毛随风轻轻飘起，带着春天的暖意。

这本应是惬意十足的场景，但那狐狸团子的神色却颇有些不安，耳朵轻轻抖动着，冷汗几乎打湿了身上水亮的皮毛。

“白烁。”一声冷冽的呵斥。

树下狐狸团子的耳朵几乎颤抖起来，梦魔紧紧裹着他冲入无边的漫长梦境。

“白烁。”梦中的那人又叫了他的名字。

那人身量很高，宽肩窄腰，逆光站在对面，看不清脸。

白烁看到自己被伏妖绳五花大绑在半空中，他四脚乱蹬，试图从绳子中脱身，但那绳子却越缠越紧，绳上繁复的纹路全部贴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花痕，就连柔软的白色绒毛都被勒紧进入皮肉里，血缓慢沿着绳子滴落下来。

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就连嘴里都带着血腥味，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喷出一口鲜血。

“路二……路出寒……”白烁呢喃着眼前人的名字试图冷静下来，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瞪着一双圆润乌黑的双眸可怜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路出寒，别杀我！我可以去找找别的办法，到时候一样可以找到——”

白烁的话还未说完，路出寒便打断了他。

“眼前就有的东西，为何要另寻他法？”

路出寒的声音很冷，里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却让白烁缩了缩身子。

白烁莫名知道路出寒所指的是什么。

——那就是他的妖魂。

路出寒后宫中的某个妻子看中了他的妖魂，想要磨碎他的妖魂做法器。

过程很简单，只需将他的妖魂分开碾碎注入本命武器中即可。但代价却是他不仅要承受魂魄被生生碾碎的痛苦而且会再也没有来生。

极其无厘头的要求，但那后宫却得到了路出寒的点头。毕竟只需要献祭一只弱小的灵兽就能换来一个有利的助力，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在这之前没人告诉白烁。

一个工具而已，用完便可以丢弃。

“你会同意的。”

路出寒用的肯定的语气，他没再理会颤抖的白烁，而是对着身后的人影微微颔首。

无人的暗处忽的出现几道人影，或笑或闹，或站或坐，但都在谈论着白烁。

“这狐狸没什么用了，性子还骄纵。”一道尖利的声音这么说着。

“可不是，这狐狸早就该死了，现在能给姐姐做法器，是他的荣幸。”

白烁瞪大双眼，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路出寒的不知第几位妻子。对方全都隐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双宛如鬼魅的双眸，正恶意地看着他。

白烁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路出寒没再开口，白烁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怕疼，特别怕，但更怕死，怕被自己亲近的人杀死。

“别杀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白烁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和路出寒相识十几年，实难相信路出寒竟然会因为这种理由就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定找个更好的法器来，相信我好不好。”

“……”

“路出寒路出寒！”

“……”

“路出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凄厉，甚至带出哭腔。伏妖绳更紧了，白烁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错位的异响，随后是越来越密集的咔嚓声以及骨头间的摩挲声。

有骨头扎进了胸腔，白烁咳出血来。但路出寒只是却嗓音轻慢地开口，“呱噪。”

话音未落，白烁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耳边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来裂开粉碎。

“动手吧。”

路出寒施施然坐在身后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执长剑的美貌女子走出黑暗，将闪着寒光的剑尖对准白烁。

剑芒如霜，剑气清凌。

白烁死死盯着路出寒，直到那飞跃而来的剑气砍断了白烁的脖颈，才终于断了白烁的最后一点妄想。

在路出寒眼里他必须死，就算他什么都没做。

鲜血喷涌，白烁看着闪着寒光的长剑再次穿过他的心脏，然后又快速抽出。执剑的少女拿出一节帕子擦拭剑身上的血，神情带着恶意，就仿佛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生不如死，命不由己。

好痛，好疼，好想死……

骨头燃烧殆尽，血肉早就消失不见，大概也是被谁拿走丢掉了。

灵魂一天一天减少，先是少了四肢，然后是躯干，最后是带着惊惧的狐狸脑袋。

-

白烁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喘息了几下，浓郁花香弥漫过来，渐渐抚平了狐狸团子炸起的毛。

但狐狸团子还是在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后，才四肢发软的重新瘫倒在地。

脑海里一道略显呆板但随和的声音响起，让已经抚平的毛再次炸了起来。

【醒了？】那声音问。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