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盈初时想得简单,真要行动时才犯了难。谢明蕴此人,肯定不会随意放她出府的。吃一堑长一智,上次逃跑时以为天衣无缝,还不是被发现了。
一路畅通无阻,扶盈差不多到了府门口,只差几步便可出去。这关键时候,她又犹豫了。
总归还是谨慎些为妙。
徐伯在暗处观察,几乎已认定扶盈要离开。他叹了一口气,却见扶盈停驻良久后,脚步一转又走进了府内。
谢明蕴进宫前特意交代,不要惊动她,瞧瞧她去见了什么人。可如今看样子,扶盈是不打算去见那人了。
莫非是被她觉察了?
时已近傍晚,黄昏暮色,人影被拉得极长,在昏黄夕阳下格外显眼。
徐伯忽听得扶盈拦住府中仆从询问:“你可知晓徐伯现今在何处?”
若她慢慢问过,保不齐有哪个仆役察觉了不对,不如先发制人。
“阿宛可是有事寻我?”徐伯迈着步子背光从院门后走出,笑呵呵问道。
早在人出来前,扶盈已看见了一段影子,只是没想到是徐伯。
“并无要事,只是......”她亦是带笑,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故意用手扶了扶额角,显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近日有些头疼,能否请医师来诊治?”
她本该直说,可谢明蕴平素都正常得很,贸然与徐伯说起,他未必会信。
“头疼?”徐伯听得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府中有位姑娘略通些医术,先叫她过来瞧瞧,莫耽误了。”
府中人平日有些头疼脑热的,皆是托那位姑娘的福。都是信得过的府中人,倒是比外头医馆及时些。
扶盈下意识便拒绝了。她要向医师打听谢明蕴的情况,若是这位医师是府里的人,岂不是一五一十都要同谢明蕴汇报?
“头疼可不是小事,若是不好,容易落下病根。”徐伯不由分说,着急将人唤过来,扶着她便回屋。
细细把过一回脉,女医者收回手,垂首回道:“脉象细弱无力,应是气血不足之状。想是因体虚,故此常感头晕,应稍稍用些受补之物,不可太过。”
幸好没被发现。待女医者出去后,扶盈才终于放下悬起的心。
她只是随口扯了个借口,徐伯却放在了心上,晚膳时又添了一碗汤。
灵芝人参,这些补物扶盈哪个没吃过?因她嫌苦,膳房的御厨便想着法子压住那股味道。府中的厨子虽尽力,到底也是不能比的。
勉强吃过半碗,扶盈被苦得咬牙切齿。她放下勺子,咳嗽两声,谎称身子不舒畅躲回屋内。
怕她受寒,屋中火盆烧得热。扶盈用清水漱过口,心中越发烦躁。
请医师来或是行不通了,难道真要她偷溜出去不可?
上回被他抓到,硬是被绑去江南住了月余,若是这回又被逮住......他又能如何?
扶盈忽而有了些恃宠而骄的骄傲。左右不过是被看管,谢明蕴能奈她何?
月色渐满,京城的灯火在初七过后依然明亮。熙熙攘攘到了后半夜,欢闹之声才渐息。谢明蕴的马车回来时,守门的小厮才打过一回瞌睡,忙过来牵马。
在宫中处理政务时,竟未听着府里传来消息,谢明蕴实在是颇有些怀疑。他离开时扶盈面上的急切,可不似装出来的。
“大人回来了。”无论时辰多晚,徐伯总是等候着。他朝正房望了一眼,将请医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扶盈头疼?谢明蕴不禁眉峰一蹙。是他的过错,竟然丝毫未能察觉。
“府里的医师说是气血不足。”徐伯仔细回忆,“阿宛似乎还想再瞧瞧别的大夫,我未答应。明日可要请人来?”
“自然。”谢明蕴毫不犹豫同意,大步迈回了院中。
灯盏重新点亮,放在屏风外透进一点光亮来,未惊动睡梦中的人。谢明蕴从外回来,手还有些冻。他坐在榻边静静看了片刻,才轻轻将手掌搭在扶盈额头。
真是身娇体贵,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不舒服。是近几日他没看着,还是在安置地时受了风?谢明蕴心中自责,眼神越发疼惜,直到外间蜡烛燃尽,方袖手起身。
临近礼部选定的登基之日,宫中事务越发多了。谢明蕴在府中只歇了几个时辰,天未破晓,又乘车回了宫内。
扶盈至巳时悠悠转醒,才洗漱过便见徐伯引着一个青布衫男子过来。那男子约摸四五十岁,两鬓已有了丝缕白发,右肩挎着一个木箱,不是府中的人。
“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畅,劳烦先生来此,”应谢明蕴嘱咐,徐伯特意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过来,客套着请他入座,“还请先生诊上一脉。”
“老先生多礼了。”医师并未多礼,落座后取出一方白布,覆在扶盈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