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暮率先站起身，淡淡道，“我去看眼。”

他迎着黑暗几步迈至总闸处，伸手摸黑往上扳动，灯光蓦地亮起，晃晃悠悠几下，又恢复了昏暗。

“没事，是电路有点问题，灯也不太好用了，坏了有一段时间了。”姜霁初解释道。

火锅又重新燃起来，发出汩汩的声响，不断冒着白色烟雾。光线变暗，他们不太能将对方的表情看得真切。

连暮又开了瓶啤酒。

姜霁初给自己也拿了瓶。

“还能喝吗？”连暮挑眉。

“……能！”

连暮把整盘菜丢进火锅里涮。

姜霁初举杯，说，“来，再干一次。”

“行。”连暮跟她碰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干杯。”

“干杯。”

他们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姜霁初呷了口酒，闻着自己嘴里的酒气，突然笑起来，“连暮，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这是上头了？”连暮扬眉。

“哪有。”她的声音更是软软的。

“新年愿望，”连暮漫不经心地重复着，说出来的话简单而狂妄，“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你这愿望也太大了，”姜霁初似乎努力地思考着他的话，动作变得迟缓，用双手握着啤酒瓶子，“我就不一样了，很朴实的。”

连暮饶有兴趣，“你的是什么？”

“发大财！”姜霁初咯咯地笑起来。

随后又低低道，“哎，不说这些不现实的了，我就希望啊，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过上朝九晚五不加班的生活。”

“就这样？”

“就这样，还要怎样呢，也不知道年后的就业市场怎么样。”姜霁初越说越发愁。

“不说能不能双休，至少不能再过007的生活了。”

“程西里就是个周扒皮，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看起来她对程西里怨念深重。

热气氤氲在空气里。

连暮示意她举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举起瓶子，对着瓶喝光。

本就不胜酒力，喝得脸颊泛起红晕，头脑也跟着晕起来。

她身子变得软软的，轻趴在桌子上，喊着他的名字。

“连暮？”

“连暮？”

“连暮？”

她就这样一遍一遍喊着他，似乎需要不停地确认他在这里。

或许是酒精起了作用，空气里流淌着暧昧的气息，扰得姜霁初心痒痒的。

“连暮，你怎么不理我了？”

听不到他的回答，姜霁初径直靠近他，不知怎的，她变得格外大胆。

她看不清连暮的表情，索性更为张狂，伸手去抚摸他的耳垂。

连暮躲开了。

“姜霁初。”连暮轻声喊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忍耐着心里混乱的想法。

“叫我干嘛？！”她低低地笑着。

“你坐回去。”

连暮低头把手中的烟熄灭。

随即抬头望向她。

“姜霁初。”

他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情绪。

她说，“啊？”

他的眼神极有压迫感。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联系我？”

这句话似乎有醒酒的魔力，姜霁初蓦地怔住，身体颤抖了下，随即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说什么？

她为什么不联系他？

“你说什么呢，”姜霁初摩挲着瓶子，笑了，“咱俩高中都不说话，我联系你干嘛呀？”

连暮轻语，“所以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不该这么想吗？

姜霁初觉得自己的大脑此刻已经无法理解他的话语。

“那我……应该怎么想啊？”

连暮握着手里的烟盒，一下下叩着桌面，“你从来都没想过联系我吗？”

他怎么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姜霁初眼皮一颤，摸了摸自己炽热的脸庞，屏住呼吸，问，“那，那你有想过联系我吗？”

连暮怒极反笑，冷冷道，“我没有吗？”

姜霁初睁大双眼。

她越来越听不懂连暮说话了。

“姜霁初，”连暮拖着强调，语气嘲讽，“你连个好友都不愿意加呢？”

他一直不愿回想这件事，他甚至觉得姜霁初是狠狠给他上了一课。

毫不在意，若无其事，不闻不问。

从父母身上，连暮见到了如此可笑的关系。

他们相敬如宾，他们冷漠至极。

连暮早已领悟到，越是温柔的人越是冷漠。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

甚至不屑于调动自己的的情绪。

他们可以带着温柔的面具，做出杀人诛心的事情。

“什么好友啊，我微信就没加几个人。”姜霁初小声反驳。

连暮凑近她，俯视道，“你确定吗，姜霁初。”

“我确定啊，我怎么不确定……”说着说着姜霁初反而没了底气，问，“你是什么时候加我的，高考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