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封远道而来的书信,打破太史府的宁静。
当今天子年岁已深,缠绵病榻多时,太子监国,自然而然地,联络官员,熟悉国事。也不知怎么的,触怒了皇帝,风雨欲来。
太史家等众多官员和太子门人交好,不知帝王一怒,往何处挥刀,现都瑟瑟发抖,为求自保,各展神通。
太史郢为家族安危奔波,甚少和杳杳见面。
“你乖乖的,我近日不在城中,有什么事,差明朗来告诉我。”男人羞赧一笑,拿出一个同心结。
杳杳一怔,他抓住她的手,她想抽走,但他越抓越紧,抬头瞥见他微红的面颊,迅速移开视线。
杳杳心中翻江倒海一般,面上冷静如铁,太史郢奇怪,是不是太冒失,惹她生气,但却不愿停下攻势。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杳杳想,这次让我为你送别,或许我们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不自觉攥紧了同心结,丝丝痛楚蔓延至五脏六腑。
太史郢想附身亲吻她的脸,可越靠近,心中越忐忑,便停下,注视她,四目相对,柔情在无言中融化,杳杳想最后勇敢一次,垫着脚,右手压下他的头,动情地吻上去。
两颗火热的心,一个幻想着结合,一个感叹着离别。
刚和太史公子分手,杳杳心中失落,绞手在路上踱步,一个洒满秘药的麻袋从天而降,再睁眼,竟被打回原形,鱼尾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囚在水牢中。
杳杳奋力往前游,被光滑的墙壁反弹回来,身上再无一丝力气,猝然晕死过去。
嘉禧馆内,一股血腥味萦绕院中,经久不散,甚至惊动南宫老爷、老夫人差人来儿媳妇院子里,查问缘由。
王寒英的贴身侍婢谎称,最近换了远游仙师的新药方,所以气味大了些,但所用药材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下奇珍,将事情搪塞过去。
“启禀少夫人,库房里关着的那只妖怪,它,它长了个鱼尾巴。”小厮紧张不安,他们奉命将此女子扔进装满水的玻璃笼中,原以为此女会被淹死,不想她竟然长出了鱼尾,在水中睡着了。
王寒英正歇在贵妃榻上,慢悠悠地咀嚼,笑容轻佻,吐出一块碎骨。丫鬟捧着白釉莲瓣碗在一旁屏声敛息,好大的蠵龟,被开膛破肚,做成了汤羹,香味诱人,可她不仅不垂涎,反而心惊胆战,扑鼻的肉香勾起内心深层的恐惧,好像捧着的是一颗正在跳动鲜血淋漓的心脏。
王寒英感到一股热气正在滋养长久困倦、羸弱的朽躯,从未有过的活力和精气洋溢在经脉中,一棵永远活在冬天,快要枯死的树木,突然繁花灿烂。
“少爷快要回来了吧?”她闲适地发问,痛快起身,活动筋骨。
“据来信,大约明晚子时回府”,丫鬟垂眸恭敬作答。
“这个惊喜,他必须喜欢。”王寒英骄傲地扬起嘴角,属于我的,新的生命,新的人生,已经开启。
南宫玉流一身疲倦,当然得先回府拜见父母,禀明事宜,按理说得顺道歇在妻子院里,但他真的不想颠簸劳顿后,仍然抽出精力应付她,她的院子,连迈入都需要耗神。
从父母院中出来,南宫玉流刚打算开溜,迎面便撞上晚风中等他的王寒英。
“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清悟,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跟我来。”她言笑晏晏,牵着夫君,回到自己小院,丫鬟立马盛来一碗肉汤。
“太晚了,不想用膳,”他挥挥手。
“不行,你必须喝,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全了咱俩的情谊。”王寒英端起碗,举到丈夫面前,双目炯炯有神。
南宫只好顺从。
“肉也得吃了,一滴都不能剩,厨房里用小火煨着呢!不够再添。”
南宫吃完放下筷子,“可以了吧!”全身滚烫,额上沁出汗珠。
王寒英转身踱步,“知道这是什么肉吗?”她欢喜地转身,声音尖锐刺耳,“这是你养在城郊别院里那只妖精的肉”。
“你说什么?”男人觉得有些窒息。
“清悟,你被蠵龟精迷惑了,我找了高人让她现出原形,这是它的肉,对人大有裨益,勉强算得上活死人,肉白骨了,哈~哈~”她一面说着,一面狂笑。
狂风大作,她舞动着衣袖,烛芯摇动,人影如鬼魅般在屋中晃荡。
南宫玉流胆战心惊,声音颤抖:“你胡说什么?泠泠怎么可能是妖!”
王寒英气血充足,身体有力,她从未如此快活过,“有何不可?她的骨头还摆在厨房里呢!对了,她还有个同伙,一条活的鱼怪。我带你去看。”
库房吱呀一声被打开,南宫玉流一眼便认出杳杳,她的好朋友,泠泠,他在心底默念着她的名字,她真的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