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条野采菊侧身一步,手杖轻轻一敲,最后一个敌人睁大眼睛,不甘地在他脚边倒下。
暗淡的光线散乱,冷色调的酒吧里,失去意识的黑衣人躺了一地,穿着白衬衫、黑马甲长风衣的侦探面带笑意,优雅地持着手杖,衣冠楚楚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做出了把酒吧里守卫的人全都敲晕的事情。
“我都说了,我只是来找人的,为什么就不信呢?”
他轻轻叹息,“非得要我动手,才让我进去,何必呢?”
“人总是会这样愚蠢……你说对吗,怪盗先生?”
条野采菊抬起头,微笑着对正“看”着自己的怪盗D说道。
他相信,那位怪盗先生在进去密道之前,一定会在这里留下监视的道具。
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有能通话的工具呢。
“你说的没错。”
含笑的声音突然响起,月光似在此地静静流淌,飞鸟掠过月下的阴影,黑夜与神秘,棘刺与玫瑰……无限的意象从条野采菊的意识里一闪而逝,他由衷地笑了起来,“看来我这次运气很好呢,怪盗先生。”
“那么,运气很好的侦探先生,下面就交给你收拾啦。”
太宰治笑吟吟地开口,一点都不客气地将烂摊子交给自己理论上的“敌人”。
能者多劳嘛。
正义一方的人总是要多劳累一点的,不是吗?
冷漠的目光在硝烟未烬的地下室划过,又轻飘飘地落在前方青铜色的铁门上。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是吧?”
因为分配不均而内讧的□□、被明令禁止的人口贩卖、盘根错节的关系势力……
你会怎么做呢?
……稍微有点好奇了。
“——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遇,亲爱的侦探先生。”
抛下身后的血腥与尸体,耳机的碎片在脚底粉碎,太宰治推开冰冷的铁门,单薄的身影没入漆黑的隧道,只留下昏暗的地下室里似是有些懊恼的自语,“哎呀,好像玩得有点过头了,希望可爱的条野不会被这些尸体吓到……”
“——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亲爱的侦探先生。”
笑声在空气里渐渐隐没,浅灰色的眼眸错愕地睁开了一瞬,白发的侦探随即弯起眉眼,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呢。”
8.
“条野先生,您来了。”
明亮的光线从上方华丽的水晶灯洒落,精致的宝石制品错落有致地在宽敞的办公室摆放,满室氤氲着朦胧又柔和的光晕。
或许之前它不是这个模样,但当展览馆的主人想要对外展示自己对宝石的喜爱时,各种精美华贵的宝石制品就被精心雕琢,被设计师们绞尽脑汁地装进这个房间,简直恨不得把墙壁桌子等所有的东西都用宝石制作。
然而,讽刺的是,这样奢华美丽的房间里,唯一的不协调却是这一切的主人——田中真一郎。
这个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眼里燃烧的是野心和算计,和世间所有腐朽恶心的上位者没有什么差别。
“您来的正好,之前有个侦探说怪盗D会在晚上七点四十九分上门盗取宝石,但到了现在那个怪盗却还是没有出现……我正想询问您是否知道一些什么呢。”
他不动声色地按灭手机屏幕,掩去计划失控的焦虑,微笑着看向突然推门进来的条野采菊,脸上是控制得很好的惊喜。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五十分——距离条野采菊推测出来的怪盗D出现盗取宝石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
“请允许我先提出一个冒昧的请求——把你的人从展览馆全部撤离吧,田中先生。”
白发的青年交叠的双手按着手杖,眉眼弯弯,脸上还是带着他一贯的温和笑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田中真一郎脸上的笑容一僵。
“……条野先生是什么意思?”
“田中先生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人发现吧?”
青年故作惊奇的声音让田中真一郎有些挂不住笑了,他沉下脸,冷声道:“条野采菊,我是邀请你——”
“蠢货,闭嘴。”
条野采菊还是那幅笑脸,漫不经心的姿态却让田中真一郎心里一凉,“你还没发现你手下的□□被人端了吗?”
“庆幸吧,我没空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不然……”未尽的话语,冰冷的威胁隐在青年的笑容下,田中真一郎不寒而栗,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属下向他报告时说的话,想起了条野采菊的一些传闻,田中真一郎的眼睛不自觉地瞥向被青年握在手里的手杖……到口的咒骂立即不受控制地变了腔调,“你、你想做什么?”
条野采菊欣赏着田中真一郎混乱的心跳,恐惧、恼怒、愤恨……啧,还远远不到崩溃的程度啊。
他一时有些遗憾,节奏快了,应该让他先得意一会的。
在希望与绝望中来回往复,再压下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他就能欣赏到人格崩溃的绝妙风景了——真是太可惜了,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材料。
“你的宝石展会取消吧。”
因为这一点惋惜,条野采菊便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处理好你那些不能见光的小玩意——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说吧?”
9.
“太宰,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终于被打开的通讯器传出,任性地抛下搭档去玩闹一场还关了通讯器的太宰治没有丝毫心虚,“国木田君,这样容易生气可是会很快长白头发的哦~”
“呵,这次我不会被骗了。”
国木田独步冷笑,对搭档恶劣的性格了解甚深的他根本没给太宰治再忽悠的机会,直接说起这次谈话的重点,“展览馆的人手在五分钟前突然全部撤离,只剩下条野采菊一个人,恭喜你,看来你的预告函终于被看穿了,所以你确定要按照原定时间去?”
“当然!我是不讲信用的人吗!”太宰治振振有词,活像自己要做的是多么高尚的事似的,“说好了要九点一过去就九点一过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就是……
这说话的语气太恶心了,敢情你偷东西还要讲究诚信吗?
“随便你,只要最后不要让我去监狱把你救出来就好。”国木田独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会按照原定计划在那里等你,超出约定时间我会直接离开,不要又想把我当做挡箭牌帮你挡住追兵。”说完,在太宰治挂断通讯之前,他还抢先把通讯挂了。
“欸?国木田君好过分。”
太宰治这样抱怨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眼里甚至看不见一丝意外,“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搭档,回去我一定要扣你钱,嗯……就以私自挂断通讯导致沟通不畅计划失误的名义吧。”
“那么现在……”
太宰治站在天台边缘,黑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月色其身后为他留下一抹深色的剪影。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展览馆,就如国木田所说,此时此刻,展览馆只剩下条野采菊一个人,所有人都已离开,简直是将展览馆打造成一个大舞台一样。
哎呀,侦探先生真认真呢?
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不去了~
嘴角微扬,即将进场的表演者按着头上的宽檐帽,戴在左脸上的银色镂空面具在月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泽,衬得那双鸢色的眼眸也似在发光。
“撒,现在,是怪盗的表演时间了——”
10.
“晚上好呀~侦探先生~”
笑声与月色从拉开的窗门肆无忌惮闯入,与月色融为一体的怪盗悄无声息地落在条野采菊的身后,宛如影子般近在咫尺。
这样近的距离下,侦探那只穿过耳垂的圆环就显得显眼极了,闪亮亮的看得太宰治手痒痒地想碰一碰了。
可惜……
他愉快地看着条野采菊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哎呀呀,都要抽出仗剑了呢?
“不要那么紧张嘛侦探先生~”
太宰治自然地调整心跳和呼吸,将自身的存在从无到有映入条野采菊的感官里,然后突然凑近侦探的耳边,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悄悄道,“不过你瞒得真好呢,那些家伙都没有发现你看不见吧?”
“呵,你不是发现了吗?”
条野采菊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身体,自然地露出笑容,他睁开眼睛,侧过头,那双看不出一点问题的浅色瞳孔对上了怪盗的眼睛,“怪盗先生。”
侦探冰冷的眼睛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那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的一双眼睛,疯狂,压抑,空洞,杀意,像是有利刃在心脏缓慢切割,太宰治忍不住咧开嘴角,心脏随着他的心意在加速跳动。
“侦探先生的眼睛真漂亮,女神之泪也比不上你眼里疯狂的死亡。”怪盗先生正在做怪盗应该做的事情,“啊啊,我后悔预告函上写的是女神之泪了——”
正用听觉读取怪盗信息的条野采菊一愣,心跳渐渐与怪盗同调,条野采菊听见这神秘的怪盗,用他的声音,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一切外露的信息说,“比起女神之泪,我更想盗走的是你哟,亲爱的侦探先生。”
“既然如此,不如留下来陪我吧?亲爱的怪盗先生。”条野采菊扬起嘴角,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兴奋的红晕,什么都看不清的人?被打破伪装的时候一定很好看吧?
“撒,留下来吧!怪盗先生——”
利刃骤然破空,尖锐的声响在安静的展览馆回响,落空的刀尖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划开一溜火星,映入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眼睛。
“哎呀哎呀,真危险呐~”
太宰治敏锐地躲过条野采菊又一次的攻击,语调轻快,没有一点正在被人攻击的自觉,“我还不想那么早进去监狱养老哦,所以——”
他抬起右手,手腕一动,丝线牵引着早就被他替换藏在花瓶里的宝石落入他的手心。
“抱歉了,侦探先生。”
怪盗站在窗台上,单手抚胸,微微躬身,尽职尽责地来了个谢幕礼,“请允许我的提前退场,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啪——
作为完美的谢幕配合,展览馆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熄灭,只余下围绕着怪盗与侦探一圈聚集的灯光,在怪盗乘着月色飘然离去的一瞬间,所有的灯光瞬时熄灭。
展览馆终于落入了昏沉的夜晚,月色如水般在窗前回荡,在明暗的交界处,握着仗剑的侦探垂下头,被头发遮掩的表情模糊不清,身后被拉长的影子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影子突然开始颤抖,条野采菊突兀笑了起来,他弯着腰,拄着剑,笑声断断续续,扭曲而兴奋,“哈哈哈这不是很愉快吗——”
11.
“太宰,今天感觉怎么样?”
条野采菊提着果篮走进病房,笑容温和,模样俊美,举止间是经历诸多事宜才能有的从容自信,当这样一个人藏起锋芒柔和下眉眼温柔询问的时候,更是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特别是作为一个体弱多病,从小就在各个医院转折长大的单纯少年,理所应当,对他的善意没有多少抵抗力,于是,黑色头发的少年扬起笑脸,开心地道,“条野你来了啊!”
“你都打电话催我了?我还能不过来吗?”
条野采菊打趣道,他放下果篮,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说吧,这么急找我来,还要当面说的事情是什么?”
“啊……”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低落了下来,沉闷的心跳声将他此时的心情清晰地传达给了条野采菊,“我是想和你说,我又要转院了,我……想当面和条野说这件事……”
“太宰,你……”条野采菊伸手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过近的距离将少年身上的气息拂向鼻间,条野采菊突然一顿,这个味道是……心绪电转间,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手里的动作,“怎么那么快就要转院了?”
“因为我监护人又要换工作了。”
太宰治还保持着低落的模样,心里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现在的条野采菊会问的问题,那么……他发现了?是昨晚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是试探?
“换工作……说起来,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你监护人呢。”
条野采菊说,他放在太宰治肩膀上的手顺势捏了捏,手下的肩膀骨架纤细,肌肉柔软,仿佛一点都不具有威胁性,“你身体这么弱,他就那样放心你吗?”
“……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啊。”
太宰治眨巴着眼睛,故作轻快地笑道,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笑得有多勉强,条野采菊没有眼睛,却也能听出少年的强颜欢笑,他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再进行简陋的试探,而是微笑着附和道,“嗯,太宰一直是个好孩子。”
然后他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本来条野采菊就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击溃别人的心理防线他倒是很熟练,但现在显然不能使用这个很有用的技能,而且……
太宰他真的需要自己安慰吗?
想到这里,条野采菊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太宰治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在表明他只是一个从小病弱的天真少年,但条野采菊更相信他的五感,一个在病房从不出去的人,怎么会染上他昨晚特意洒在展览馆里的气味呢?
失明的条野采菊其他感官的感知范围超出了普通人的极限,经过特殊调制和训练后,持久且只有自己能够嗅闻到的气味更是成为他独属的战术之一。
因此太宰治昨晚回去后有过仔细的检查和清洗,那股气味依然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使清洗之后那股味道变淡了,条野采菊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这应该只存在于怪盗D身上的气味。
虽然太宰治是怪盗D这个事实很令人震惊……但很有趣不是吗?
“不说这个了,条野,最近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看见条野采菊的表情开始有些不对劲,太宰治迅速转移话题,一边说的时候,他还一边熟练地从果篮里翻出一个蟹肉罐头,理直气壮地放在条野采菊的手上,“条野,帮我开罐头~”
条野采菊下意识接过罐头,身体快于意识地把罐头打开,然后一只手快速地抢过开盖了的蟹肉罐头,附带一声甜甜的“谢谢条野!”
条野采菊:“……”
他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看”着太宰治继续保持着他的伪装身份,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哼着小调开开心心地吃蟹肉罐头,半响,他终于开口,“你……真的很喜欢吃蟹肉罐头啊。”
“蟹肉罐头就是最棒的!”
太宰治超大声地说出自认为的真理,他举起手里的蟹肉罐头,“这现代科技与原始风味的完美结合,冷硬的金属揭开后就是美味的蟹肉,这无与伦比的口感……”他陶醉地闭上眼,坚定道,“我活着就是为了蟹肉罐头!”
“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啊。”条野采菊笑出了声,“哪有人会为了一个喜欢的食物要死要活的呀,即使再喜欢也要适度,量力而行,这才是健康的生活。”
“那不叫健康,叫做社畜的可悲生活!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让所有人知道啊!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你不表现出来怎么会有人要送你喜欢的东西?”太宰治振振有词,还很得意地举了个例子,“像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吃蟹肉罐头,一旦要送礼物肯定会送蟹肉罐头给我,就像现在这样,我开心了,送礼的人也开心了,这不就是双赢了吗?”
“是是是,太宰你说的对。”
“你这样太敷衍了!我本来就是对的嘛!”
在说笑中,无形的共识在心照不宣中形成,两个人很快进入了往日的节奏。
窗外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淡蓝色的窗帘被光与风拂动,白色头发的青年与黑色头发的少年在病房里愉快交谈,相反发色与相反立场的两人就像是这医院随处可见的病人与探病者一样,轻松而自然——就好像他们会一直这样友好相处下去。
12.
“所以,你就这样坦白身份了?”
耳麦传来的声音很暴躁,太宰治都能想象得出来此时搭档想发火又不得不憋着的表情了,但他还是用无辜的语气否认了,“我没有坦白啊?我有什么好坦白的?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
甚至恶劣地在搭档的本就火热的心情上浇一桶油。
“我从小就很乖,即使因为监护人脾气不好经常被辞退换工作,而不得不经常转院,即将每次刚刚熟悉了新的环境,刚刚交到新的朋友,就不得不离开,再次面对新的环境,我也没有对监护人有任何抱怨……”
太宰治絮絮叨叨,中心思想就突出一个他很乖他是好孩子千错万错都是监护人的错。
硬了,国木田独步的拳头硬了。
听听,这还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你!说!够!了!没!有!”国木田·被迫监护人·独步牙齿咬的咯咯响,“给!我!适!可!而!止!”
“国木田君真没情趣。”
太宰治撇了撇嘴,他舒展身体,往后一摔,躺在被单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逗弄自己那个急脾气的搭档。
“你这样是会没人喜欢的哦?这个时候你应该配合我,扮演一个不合格的监护人……”
这个时候的单人病房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护士小姐不在,侦探也正在忙着寻找他是怪盗的证据没来找他,这样无聊的时候,就只能靠逗弄搭档来打发时间了吧。
想到这里,太宰治不由为可怜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你又想做什么?!”
听见叹气声,国木田独步立即警觉了起来,危险的预感在这一刻压下了愤怒的情绪,他想到了太宰治总是在撤离时把他当挡箭牌泄露他踪迹自己,想到了那次说好了请他吃饭结果去一趟厕所人就没了还把他钱包摸走告诉老板抵押他作为人质回去拿钱结果根本没回来——!
“太宰,我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但我相信国木田君是没有极限的——
以防万一国木田真的被气死,太宰治好心地没有选择说出这句话。
唉,我真是一个好搭档,时刻惦记着搭档的心里承受能力,可惜总是有人不会知足啊……
“知道了知道了~”
戏份十足地在在心里演了一场后,太宰治才施施然地回应了毛都要炸起来的国木田独步,顺便把歪到地球外的话题扯了回来。
“后续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这个混蛋太过计较,“人口贩卖的整条线已经——”
“我就知道把一切交给国木田君就什么都解决了!”
太宰治打断了国木田独步后续可见的汇报长度,用夸张的语调表达了自己的信任,然后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后飞速挂断了通话,“那接下来还是交给你了国木田君记得清理好线索不要让条野采菊找到证据哦对了我后天会结束这个身份记得处理好收尾过来接我走!”
“……”
国木田独步听着耳边嘟嘟的盲音,一刹那的茫然后,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寸一寸黑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太宰——”
13.
“今天条野有带蟹肉罐头来吗?”
条野采菊刚推开门,就听到了太宰治期待的声音,于是他笑着提起手里的袋子,“带来了。”
“好耶!”
太宰治欢呼一声,跳下床光着脚冲了过来,在条野采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袋子就空了,条野采菊无奈地“看”着太宰治抱着蟹肉罐头跳回床上,说好的体弱多病呢?
因为被发现了伪装,现在是直接不装了吗?
似乎是感觉到条野采菊的想法,太宰治拉开罐头拉环的动作顿住了,他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拉环按了回去,然后双手托着罐头递给条野采菊,语气自然,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一样道,“条野我没力气开罐头,你帮我开吧。”
“好。”
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条野采菊接过蟹肉罐头,熟练地勾住拉环拉开盖子,插/入勺子送了回去。
“嗯?”
太宰治握着蟹肉罐头的一端,另一端在条野采菊手里一动不动,他疑惑地看向条野采菊,眼神迷茫,脸色苍白,声音飘忽无力,连心跳都竭力表演着病弱的角色。
“太野?”
“医生说,你不能吃太多蟹肉。”
在太宰治进入角色的那一刻,条野采菊也很自然地改变了状态,他晃了晃手里的蟹肉罐头,一直抓着蟹肉罐头不放的太宰治手也跟着晃了晃,“所以今天你只能吃一个哦。”
“诶——?”
太宰治睁大眼睛,惊讶又不满的抗/议,“怎么可以这样!”
穿着病号服的太宰治外表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当他收敛部分面貌,表现出幼稚的一面时,看起来与十几岁的少年一般无二。
而当他不再收敛的时候……
条野采菊突然想起前天见到的怪盗,那横隔在喉咙与心脏的危险感让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心跳加速。
不可否认,条野采菊喜欢刺/激,喜欢危险。
温水般的日常让人乏味,即使知道那是生存所必须的,也依然想用酒与血来代替。
那是他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太宰。”
条野采菊忽然开口,趁着条野采菊走神拿走蟹肉罐头的太宰治从美味的蟹肉中抬起头,“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啊。”
太宰治愣了一下,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你指的是什么?”
遵循着不揭破的原则,条野采菊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唇角,对太宰治笑了一下。
于是太宰治懂了,但他宁愿没懂。
这是嫌太无聊了要找刺/激吗?找我有什么用?!我一无辜良好市民怎么可能会做出危险的事情啊!
他牙酸似地磨了磨牙,把最后一口蟹肉倒进嘴里,然后用力把空罐头砸进条野采菊张开的手里,“我吃完了!”
接着他翻了个身,掀开被子逃避似地躲了进去,“吃饱喝足就要睡觉……我要午睡了!条野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鬼才要和你玩刺/激呢,那样费脑子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趴在床上的黑发少年眯起眼睛,做下了某个决定——一个肯定会让条野采菊的期待落空的决定。
一无所知的条野采菊“看”着床上的鼓包,想到了来之前找到的那几个仅有的线索……他摇了摇头,拿起倚靠在床头的手杖,提醒般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记得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14.
“条野先生,您来了。”
从病房走出来的护士小姐抱着托盘,礼貌地向条野采菊点头示意,要转身离开的下一秒,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对条野采菊道,“太宰君已经转院了,他离开前让我告诉您——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下次看见您的时候,能和您培养出真正的友谊。”
她似乎很忙,又像是不想独自面对条野采菊,将太宰治要她转告的话说完后,她就直接告辞离开了。
“……”
僵在走廊上的白发青年一动不动,脸上失去了一贯的笑容,纯黑的手杖底端在地板蔓延轻微的裂痕——这是他难得失控的模样。
名为条野采菊的侦探还没有向怪盗说出他的解密过程,还没有告诉他,他是从展览馆附近相对应的两家突然降价与提价的商铺得出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告诉他,他是怎么认出他的身份的,他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怪盗的身份……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呵,被摆了一道啊。
“太宰治……”
念着这个名字,条野采菊很快收拾好心情,嘴角自然上扬,握着完好无损的手杖,转身离开这已然无用的医院。
“……我会抓到你的,怪盗先生。”
15.
“前往NW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NW6190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从1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在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中,穿着米白色风衣的黑发青年将手里把玩的墨镜夹在领口,找到机票对应的座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掏出口袋里一直在振动的手机,眼也不眨地把手机关了。
飞机上不能玩手机,他关机很正常,因为关机接不到电话更正常了。
想必搭档一定会理解我的吧?
嗯嗯,国木田君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会理解我的!
太宰治很快自己回答了自己,愉快地把终于安静的手机放回口袋里。
插入口袋的手指碰到了另一样硬物,太宰治顿了顿,手指一勾把它拎了出来。
是一个银白色的圆环。
原属于条野采菊的耳环。
“不知道条野有没有发现我留给他的惊喜呢……”
食指穿过耳环晃了晃,太宰治看着正在转圈的反射着阳光的银环,很自然地想到了条野采菊可能的脸色。
女神之泪终落人间……我可没有撒谎哦。
太宰治想,至于揭开怪盗真实身份的侦探游戏?这是怪盗的游戏版本,不是侦探的,你自己误会了也不能怪我啊。
“太宰君,下午好。”
轻快的声音就在此时突然在旁边响起,黑发紫眸的俄罗斯人侧过身体,隔着过道,轻轻放下挡住脸的杂志,含笑的眼睛望向太宰治僵住的笑脸,“真是幸运呢,能在这里遇见太宰君您。”
“……这是不幸啊。”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栽在柔软的座椅上,丧气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忍直视的东西。
“太过痴汉会被人讨厌的,跟踪狂陀陀君。”
“……”
咋一听见这奇怪的称呼,即使是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僵住了一瞬,然后他无奈地笑了,“太宰君,如果我说这真的是巧合……”
“呵。”
费奥尔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的一声明显的嗤笑打断,他斜瞥了一眼费奥多尔,看着他明显与平时不同的装扮——没戴帽子,没穿毛领衣服,黑色条纹衬衫配米白色外套,就这,只是巧合?
“只是巧合。”
俄罗斯人苍白的脸一点红的迹象都没有,依然带着自然的笑意。
“我相信太宰君会理解的。”
这句话说的意有所指,配上他的笑脸,看起来格外惹人生厌,太宰治啧了一声,突然伸出手,隔着过道,触碰费奥多尔的皮肤——被闪开了。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不愧是太宰君。”
黑发紫眼的男人避开太宰治的手,脸上温和的笑意消散,眯起的眼睛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我越发期待您接受我们邀请的那一天了。”
“你听说过猫会加入老鼠的聚会吗?”太宰治收回的手呈爪状,往前抓了抓,笑吟吟地补充,“猫只会抓老鼠填饱肚子哦。”
“在吃下老鼠之前,猫是会和老鼠玩游戏的。”
“玩耍猎物的恶趣味?”
“是猎人的仁慈与悲悯。”
“……”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为什么这个家伙比正主还不要脸?!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离开RB前往NW,沿这条航线,我们……”
飞机广播适时响起,解救了太宰治的尴尬,也提醒了某个人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愉快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黑发紫眼的男人遗憾地站起身,他在太宰治警惕的目光下俯身,指尖亲昵地触碰青年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指尖相对,人间失格的异能力立即被触发,维持着男人存在的基石迅速崩溃,从相触碰的指尖开始,光在飞速往上蔓延,男人的身影在光中模糊,消散。
“最后——”
太宰治感觉到指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他眯起眼睛,听见与费奥多尔同为一体的存在说,“太宰君,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希望您能早日做出正确的选择。”
“啊呀……”
不速之客与光一同消失,这架飞机上的贵宾舱一时间只剩下了太宰治一个人,他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指——原来套在那里的耳环不见了。
“看来条野的运气很不好呢。”
他双手合十,没什么诚意地为亲爱的侦探先生祈祷,“希望条野接下来的时间能过得愉快。”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手,又再次双手交握为某个人祝福,“亲爱的侦探先生,无论遇到了什么,一定要笑着活下去呀。”
这声不走心的祝福随着飞机尾翼划过的白云一起悠悠飘散,没有落入谁的心里,也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去为其实现。
所以——
“希望,下次我们能再次一起玩怪盗游戏啦,条野采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