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你要穿裙子！不能穿这些难看的裤子！”

——生气的声音。

“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爱丽丝，你也要和它一样吗？”

——冰冷的声音。

“你只是一只人偶，怎么可能会有自我意识？那只是错觉而已。”

——惊讶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艾利斯垂着头，纤细的身体剧烈颤抖，“我是艾利斯不是爱丽丝！”他捂着耳朵拼命摇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猛然提高的嗓音带着丝丝颤音，濒临崩溃。

“我和那些能批量生产的冒牌货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艾利斯！”

“我不是爱丽丝！！！”

随着少年的尖叫，似乎触发了什么，淡淡的红光在少年蔚蓝的眼底浮现，蛛网般的裂痕在苍白的脸颊咧开，灰白色的裙摆悄无声息地染上了黑色，一股诡异阴冷的气息在周边逐渐蔓延。

“对不起！”

太宰治脸色一凛，当机立断，飞速上前抱住崩溃的少年，语气轻柔地安抚，“是我不对，你是艾利斯，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是最美丽的独一无二的艾利斯。”

还在顽强运作的感知模块将人类的体温传到艾利斯的身上，冰冷的人偶躯体被温暖包裹，错觉似地也温暖了起来，艾利斯愣愣地感受着手掌下稳定的心跳声，是人类的心跳啊……

“我、我是艾利斯，是吗？”

人偶茫然地注视前方，纯澈蔚蓝的眼睛里只有青年并不宽厚的臂弯组成的窄小空间，在这或许安全的怀抱里，他小小声提问，眼神懵懂，像是初生的婴儿胆怯又期待地看着自己即将降临的新世界。

“我是独一无二的……是吗？”

“当然。”

而人类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他抱着人偶，告诉迷茫的人偶，“你是艾利斯，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能代替你。”

在这已在时光里成为废墟的剧场舞台上，人类垂下眼帘，纤长的羽睫遮住眼底的深色，他温柔地对被时光遗弃的人偶说，“我眼里看见的，心里想着的，都只有你一个，都只有你，艾利斯。”

僵硬的躯体在人类的安抚下重新变得柔软，艾利斯趴在太宰治的怀里，感受着人类冷冽又温柔的温度，轻声道，“记住你说的话哦。”

“我会记住的。”

这一刻，太宰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无论什么我都会记得，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当然会一直记住啊。”

太宰治笑吟吟地松开怀里的少年，下一秒，似是想起什么，又突然俯身凑近艾利斯。

“对了，我叫太宰治，艾利斯也要一直记得我才公平呢。”

“……哪有这样算的。”

艾利斯情不自禁后仰，避开太宰治过于靠近的距离，他撇开头，人造的肌肤生动地模拟出羞涩又无措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具人偶。

——还是一具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偶。

“你一直在这里吗？艾利斯。”

想到就问，太宰治突然开口，他伸出手，在周边划了一个大圈，阴暗而破败的废墟在他划定的圈里圈外静静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这么多年，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

“……是的。”

人偶脸上青涩的神情迅速褪去，他沉默几秒，抬起头安静地环顾四周，望着自己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像是终于能从沉溺的梦境中醒来的迷失者，他的目光带着不自觉的恍惚和欣喜。

“我一直待在这里，待在剧场，待在舞台上，日复一日，每天每天都待在这里……”

“因为……”

艾利斯抬头看向太宰治，这里唯一的人类，突然笑了——像是第一次把嘴角扬起设定外的弧度，少年的笑容怪异而扭曲。

“这里是我的家啊。”

他盯着太宰治，是陈述也是询问。

“无处可去，没有价值的存在，不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可以跟我走啊！”

太宰治回答得不假思索，他对艾利斯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伸出手，“你要和我走吗？艾利斯？”

“你跳舞跳得那么好看，在外面一定很受欢迎，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我还会一点乐器，到时候如果我们没钱了，还可以街头表演赚取路费——怎么样，这主意超级超级不错吧！”

青年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憧憬着的是怎样美好的未来，艾利斯愣住了，“是、是这样吗？”

“当然！”

太宰治上前一步，抬起人偶冰凉的右手，像是小孩子一样，勾着他的尾指晃了晃，“我们要一起出去，约定好了哦！”

“约定……？”

艾利斯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和人类盖章的手指，又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太宰治，只不过迟疑了几秒，就看见人类眉头微蹙，委屈地看着他，“艾利斯是想反悔吗？”

“不、不是的。”

艾利斯下意识否认。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太宰治又重新露出笑容，他抓着艾利斯的手，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人离开舞台，然后离开废墟，离开这个已在时光中死去的城市。

“首先，艾利斯要换下身上的衣服，那身衣服很久没洗过了吧？必须换下来！先暂时穿我的衣服吧，然后就是……”

“等、等一下……”

不知所措的人偶紧跟在人类的身后，脚步酿跄，跌跌撞撞，微抿的嘴角却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后续———

【A级事件：废墟的诡异歌声（已解决）】

【任务日志：X年X月X日，我在废墟里发现了一只伤痕累累的人偶，那样可爱的人偶……必须小心收藏起来才可以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