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出现在身后时,鲁恩斯很想就此晕厥,强行提振精神才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很好。后续的增援还有多少?”
“回禀殿下,只有我一人。”说话的间隙,霍兰中校又斩一人。
“哈…”鲁恩斯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克莱马蒂斯能被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培育得如此天真烂漫,简直是个奇迹。
霍兰中校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岌岌可危的战局,至少为鲁恩斯争取了一息喘息的机会。他没有迟疑,顺势劈开人群,直奔中庭的年轻官员。
但优势并没有维持太久,训练有素的卫兵很快就从丧失统领的混乱中反应过来。
“嗬!嗬!嗬!”最前列的剑盾兵手持碳素钢盾,与枪兵交替前进,自发形成一道人墙!霍兰未显惧色,怒喝一声,径直劈开最近的钢盾,附加异能的重剑以自身为半径,周身近卫尽数倒下!
首位的上位军衔对视一眼,两端的近卫立刻从侧翼包抄而上,将阿利·霍兰围困在兵阵之中。
事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鲁恩斯每向前踏一步,层层台阶都仿若在冬季绽放出鲜血灌注的彼岸花。
“啊…啊啊——!!”
人潮之中,一名近卫军挥舞着长剑向鲁恩斯急冲而上,而鲁恩斯仿佛预知了他的行动,在挥剑的前一瞬回眸。
“退下!”
“言令”发动,近卫军立刻恭敬地将佩剑奉上,转身扑向自己的同僚。鲁恩斯不敢松懈,众目睽睽之下强提起最后一丝精神力,遏住奥尔德林的咽喉!
腐朽的匕首早已沦为旧时代的遗物,但尚可划破新居民最为脆弱的动脉。中庭的“年轻官员”被鲁恩斯挟持在怀中,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怕吗?”刀刃深入一寸,脖子上立现血痕,两边的皮肉诡异地衰败下去。无名的怒火之余,鲁恩斯突然意识到同样身为新居民的奥尔德林,至今为止还没有在公开场合透露过自己的异能。
“怕?殿下看上去可比在下还要恐惧。”奥尔德林轻轻一挥手,万千长枪同时刺入阿利·霍兰的轻甲。
察觉到危险,霍兰中校本能地朝鲁恩斯的方向看去。长枪穿胸而过,他还未来得及完全扭身,生命就已经定格。
眼前一幕彻底让鲁恩斯失去理智。
“你…你是真的该死!”刀刃抵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你,关于父皇寝宫的那盏灯……是你故意为之吗?”
“灯?”奥尔德林眉梢轻挑,若有所思,“啊…真是个记仇的小家伙。”
“那是弗雷从天外采集的原石制成的,质地很清透,我就让皇家工匠雕刻成了水晶灯送给陛下。殿下也觉得很漂亮吗?……只可惜如今再也找不到如此灵巧的手工艺人了。那名工匠完成后不久后就因病故去了,眼口生疮,浑身溃烂。真是世事无常,连累了一双灵巧的手脱落成了白骨。”
此时此刻,奥尔德林依旧面色不改,谈及他人生死仿若寻常事。
“划——!!”鲁恩斯终于下定决心。
钝刀嵌入皮肉,需要一寸一寸的感受每一块肌肉组织,一点一点从经络复杂的骨缝间开出一条死路。
匕首叮铃落地,罗塞尔·奥尔德林的尸体从台阶上跌落,瞬间化作一堆腐烂的肉。血珠飞溅在鲁恩斯俊俏的脸上,其妖艳程度赛过寝宫里那枚鸽子血宝石。
鲁恩斯目光空洞地扫过空荡的中庭花园,目之所及,尽是猩红一片。之后呢?之后要做什么呢?就此避无可避地肩负起历史的重任吗?
最后,鲁恩斯不堪忍受地将刀尖对准自己。
……
百里外的先王猎宮,他的修捷此时还在温柔的天鹅绒床上酣睡吗?第二日醒来时发现难缠的恋人就此从世界上消失,又会是何种反应?会伤心吗?还是嗤笑他的天真。
最后他释然了,从始至终他们就分属不同的阵营,此时此刻他至少不用去担心修捷的安危。唯一不能介怀的,也只有腐烂的尸斑会提前代替衰老,剥夺他唯一傲慢的资本,彻底失去所有人的爱。
正当鲁恩斯准备挥剑自刎的时候,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睁开疲惫的眼睛,却发现眼前的尸横遍野早已消失不见!
环境中浮现熟悉的声音:“贺喜殿下,通过了陛下对您的考验。”
“陛下送鲁恩斯殿下的成人礼,是一支军队!”紧接着,瑞谷侍卫长握拳于胸,单膝跪地,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骄傲。
“吾等誓死效忠殿下!”瑞谷扬起下颌,朗声念出誓词。
“吾等誓死效忠殿下!”他身后一众士兵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呐喊声响彻寂静的夜空。只有死而复生的霍兰中校还搞不清楚状况,漠然的站在人群之中,维持着横剑当胸的防御姿态。
“封尘二十年的蔷薇之刃骑士团从来都没有消失,现在殿下是它真正的主人了。”奥尔德林的身影不知何时从瑞谷身后出现。
“蔷薇之刃骑士团…哈…哈哈…我有说过我需要吗?”鲁恩斯踉跄着走下台阶,精心梳理的马尾在决斗中不知何时被削去了一半,约束用的发绳也早就不知所踪,一头凌乱的金色长发在空中飘飞。
鲁恩斯来到瑞谷面前,神色漠然:“那我现在要你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遵守吗?”
霍兰神色一凛,低下头:“是的,殿下。”
“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一支还没属于我就已经背叛我的军队吗!?”鲁恩斯转头看向奥尔德林,“所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愚弄我一人吗?”
“我说了,这是陛下的意思。我等也只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意志行事。”奥尔德林随手拾起掉落的匕首,交还给鲁恩斯,“进入虚空场确实会让人精神错乱,殿下可以在庭中稍作休息。不过这也证实了殿下的精神力水平还有进步的空间,我会提议约瑟夫校长加强你这方面的训练。”
“现在我最后确认一次,你愿意接受陛下的赏赐吗?”
“接受又如何?不接收又如何?”鲁恩斯笑累了,“那我也向辅政官阁下讨要一份成人礼,如何?”
“当然,是臣的荣幸。”奥尔德林明显有一瞬惊讶,但还是默许鲁恩斯继续说下去。
“那么,让修捷嫁给我好了。”
“……殿下?”
“让修捷嫁给我。”鲁恩斯又重复了一遍,他用近乎孩子气地方式宣告了修捷的背叛,潜意识希望看到奥尔德林失控的表情 ,“当然我们早已经私定终身。他曾许诺会一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但我更希望能得到你祝福。”
奥尔德林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罕见地带着一丝怒意:“我还是低估了殿下的勇气……和厚脸皮程度。我可以答应殿下任何力之所及的事情,哪怕是取代你的父皇,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鲁恩斯:“那便不是征求阁下的祝福,而是通知。”
“你敢!”骤然爆发的精神力震碎了庭中的燃灯,鲁恩斯也不争气地唇角渗出鲜血,却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
奥尔德林看穿了鲁恩斯的心思,轻笑一声:“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能得到殿下的偏爱是修的荣幸,臣没有立场拒绝,只是那孩子的生命比你想象地要短暂得多。”
“修捷…他还有多长时间?”鲁恩斯愣住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现在?”一只玄鸦从远处飞来落在奥尔德林身上,鲁恩斯还想追问,面前的人影已经倏然消失。
鲁恩斯这才意识到,奥尔德林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方才与自己对话的不过是一道残影而已。
“殿下,是时候准备今日的表演了。”瑞谷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走到鲁恩斯身边,“届时,弗雷德里克上将会辅助您一同进行表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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