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说?”王景略这回是下了狠手,直狠掐住许偏安脖子。
一个戏子,竟然打探过他的身份!
王景略彻底起了杀心。
“我不知道。”许偏安被掐得生理落泪,他努力睁眼望向王景略,以示真诚,“只是我出身偏远小村子,从小要饭活着,好些年差点就死了。幸而得班主好心收留,又算好运,圣上垂怜喜好听戏,到如今才算是混得一个名声……”
许偏安正正对着王景略狰狞双眼,艰难解释:“幼时饿肚子的滋味,我时刻记得。故而听说丰田法推行,甚是钦佩推演出此法之人,这才打听一二,得了大人一星半点的消息。”
他的两个侍从原是远远护卫着,被这边骤变惊得迅速靠近,等看清了这边的动静,却是没有再靠近,而是其中一人稍稍提了声量,似是请示似是提醒般:“大人?”
王景略一直盯着许偏安,手上劲道慢慢松开。但他人并没有退后,反倒是身后两个侍从也紧跟着上前来,与他一道形成三角站位,将许偏安围在三人的包围圈中。
确信许偏安不可能逃得出他手掌心,王景略堪堪收手,垂首揽一揽衣袖,状似随意问道:“只打探到这些?”
许偏安轻咳几声,缓过适才的窒息感。
“只是偶然有幸听闻。至于别的,是我猜的。”他嗓子干哑得厉害,丝丝泛着疼,脖子上一圈腥红的指印,昭示着他差点命悬一线。
不用王景略继续问,许偏安识相地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中原战乱不休,这是不争的事实。丰田法是利国利民,但从一个小小郡县特意将大人调拨至成皇帝近臣,说明战乱叫国库亏空可见一斑。偏偏大人成了郎中令,并且被调到了徐州!”
郎中令可是主掌宫中宿卫、管理郎官之职责,是天子真正的近臣,可谓是皇帝的安全都在他手中。王景略生于深山小村,这也是许偏安说自己出身偏远小山村的原因,算是同样的出身取信于人,让他后面的话,也能合理些。
深山远村,又是战乱之年,王景略无机会读书,自然也无法考官,只是为了吃饱饭,有些不入流的拳脚功夫,乱拳打死师傅这些他是会的。但要以这点东西,叫皇帝看重选为护卫自己安全的郎中令,那绝对不可能。
问题还是在丰田法之上。
丰田法推行,不仅仅是百姓得了庄稼,能填饱肚子。税也能顺利收上来,因战乱消耗的国库自然能丰盈一些。可种地再快,能有战争消耗得快?所以皇帝需要别的来钱路子。
这才是皇帝看中王景略让他以举荐贤才的名义,来徐州城的真正目的。
原许偏安为王景略在这路子上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可惜最后胜利果实都落在了王景略头上。现在的许偏安可不会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他就是要走到台前,叫人知道,那些个搂钱的谋略与王景略没半点关系。
许偏安绝对不能直说,我知道你来徐州是干嘛的,于是只故作笃定但莽撞说:“皇上缺钱,派大人来徐州肯定是为了钱,而不是表面的举贤之事。”
他故意带了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模样,好降低王景略的警惕。
果然王景略听他这么说笑了,浑身绷着的劲儿都松懈下来。为钱,这事别说是徐州城,整个中原国都知道。戏子总归是戏子,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但就是野心太明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王景略闲闲道:“你找本官应当不是为了这些废话吧?”
许偏安故意让自己有了些激动在身上,眼睛瞧着亮亮的:“大人是成大事之人,我想为大人办事。”说着他还刻意眼风扫过一左一右的两个侍从,一幅武自己是比不上了,但文还能行的做派,自我推荐道,“大人,我很聪明的。”
“哦?”
王景略半是好奇半是意味不明问说,“永昌戏班不说在中原,便是梁、兖两国也享有盛名,甚至青州、雍州都听说过永昌戏班。许先生身为戏班台柱子,怎想着另谋出路了?”
许偏安被问的面上神情一僵,撇了撇嘴角,状似随意看了看周遭,确信这处院子虽在戏台庭院隔壁,但无人涉足,还算是清净。这才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那脖子上被箍出来的手指印越发明显,都开始发青了。
王景略目光晦涩,透着些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冷意。
许偏安仿若未觉,点了点自己的嗓子,低声说:“不敢再欺瞒大人。实在是,我嗓子坏了。一个没了好嗓子的台柱子……”
未尽之言,尽在不言之中。
许偏安强颜欢笑说:“今儿上台的是我从前的大弟子许淮山,他的嗓子虽还稚嫩,但那是比我从前。若是如今,我站上去,不及他三分。何况他素来勤勉,仿我戏腔更是一绝,若不是常年听永昌戏班戏本子的戏迷,怕是一时难以分辨。”
王景略皱眉:“怎会忽然坏了嗓子?”
许偏安摇头:“当初说要给大人献戏,确实是真心。只是临上台前两日嗓子忽然无法出声,便是偷着请了大夫,吃了药,也只叫嗓子恢复到这般模样。平时听着没什么,但戏是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