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没了悬在头顶的巨额治疗费。
楚辞青暂时把找兼职的事放一边,舒舒服服地懒了整个周末,周一早上被闹钟吵醒时,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果然,懒惰才是人性。
努力工作什么的,那都是生活所迫……
不!她要为小目标而奋斗!
含着的泡沫吐掉,她用凉水搓了把脸,很快换好衣服出门。
周五加上微信后,李薇就发来了疾风俱乐部的地址,敲定周一早上俱乐部门口见。
楚辞青在过去的路上,顺手查了查这俱乐部,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个总给她发骚扰短信,试图拿金钱诱惑她去比黑赛的经理,就出自这俱乐部,最近刚被协会纳入黑名单。
因着这一发现,她完全失了往下看的兴致,草草翻过,只依稀记住俱乐部刚换了老板接手。
这时地铁报站声响起,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对着几乎贴着鼻尖的玻璃门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齿微笑——打工打工,脑袋空空。
干就完了。
俱乐部在南郊,圈了好大一块地,楚辞青远远就看见硕大的招牌,挂在一栋三层小楼上,在一片荒野里格外显眼。
一层楼高的暗红色漆铁皮门半敞着,门外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扎着丸子头,穿着红白色赛车服,胸口印着“疾风”两字,正低头发消息。
楚辞青一眼看去,觉得有点眼熟,正要再看,手机振了振。
低头,是李薇给她发的消息,说已经在门口等她。
她回了个OK,快走几步,正要张口时,女人抬头看来。
目光对上的刹那,对方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色,继而眼眶泛红,眨眼间便有水雾盈眶。
速度之快,不给楚辞青留下任何幻想认错人的余地,只剩无声唏嘘——
世上李薇千千万,怎么偏偏是给她盖章定论“青神已死”的粉丝?
好好一个死人冷不丁在面前诈尸,可不得把人吓哭么?
唉。
良久,李薇抹了把眼角,说:“青、青神神,真的,真的是你。”
女人的声音磕磕巴巴,表情小心翼翼,眼里有惊喜,有愧疚,甚至还有几分庆幸,说不好是庆幸偶像没死,还是庆幸再遇偶像。
楚辞青心底闪过几分自嘲,唇角抿了一下,又扬起,伸手:“李小姐你好,我是楚辞青。”
李薇僵在原地,作为从第一场比赛追到退圈的老粉,她怎么会听不出楚辞青话里的意思——只是楚辞青,不是青神。
几乎是瞬间回忆起自己如何用一篇po文引发铺天盖地的讨伐,逼得楚辞青不得不现身回应,蓄满泪水的眼眶像坏了的水龙头,大滴大滴往下砸,“青神,对不起,呜呜呜,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楚辞青伸出的手悬在空中,扬起的薄唇缓缓落下。
良久,她将手掌收回身侧,垂眸,唇角抿成直线。
女人陷入自己的愧疚中,抽泣着道歉,不停重复自己只是一时冲动,po文发出去就后悔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云云。
楚辞青一言不发地听着,神色漠然得像是全然从眼下尴尬的场景中抽离,唯有身侧轻颤的长指泄露几分不平静。
她想让女人别说了。
但嗓子像被一双大手掐住,怎么也开不了口。
只能看着一根根稻草飘飘然落下。
彻底压倒她用来压制回忆的阀门。
然后从黑暗深渊里倏然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拖拽回那个混乱的冬日。
那是三年前的蒙特卡洛。
她和萧逸景带着改装的白色奥迪第一次登上WRC的赛道,挑战这项拉力赛最巅峰的赛事。
最开始赛场上没人看好他们,或者确切地说,没人看好她。
东方面孔,无名车队,女车手,几乎没人相信她是来正经比赛的。
但她不在乎,在她眼里,所有比赛都一个样,只是为了比赛,只是为了第一。
或许是上天庇佑,或许是对手轻视,就这么戏剧性地,她和萧逸景抽中了最好的时段,用对了最好的轮胎策略,像连体人般配合得天衣无缝,赌对了所有的惊险操作,一路从吊车尾赶超到第一,夺下WRC分站冠军奖杯。
一夜之间,赛车圈全然为她疯狂——他们吹捧她为天才,说她就是为了赛车而生,极致的疯狂与理性并存,是永远的不败王者。
也是一夜之间,她的家支离破碎——楚父卷款潜逃,温小姐身负巨额债务,外公危在旦夕。
等她处理完外公的后事,出现在媒体眼里,乌泱泱的人群蜂拥而上,一面是吹捧她的丰功伟绩,一面是质疑她会赖掉巨额欠款——天堂与地狱,从来都只一线之隔。
后来。
“萧哥,啊呸,萧狗他就是个混蛋!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竟然在你最难的时候和别人远走高飞……放弃你们的感情,逼得你不得不放弃赛车这条路……”
李薇想起后来听到的故事,恨得咬牙切齿:“都是我的错,我当时瞎了眼,竟然还为他说话,谴责你不顾情义,抛弃你们共同的梦想……”
“不是这样的。”楚辞青终于开口,声音微嘶。
李薇呆滞抬头:“啊?”
楚辞青又重复了一遍,声色凉薄:“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