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线矜淡,像泉水涤荡而过,入耳清冽。
但听清说的什么,众人无不错愕,眼神交错间,满是匪夷,心说:这是螃蟹和鹅肝的问题吗?
楚辞青吞下嚼了一半的的蟹肉,抬眸。
眼前停了个大号贝壳盘,淡淡的奶油色,裁成心形的面包干颤巍巍地托着比它大一号的鹅肝,烤得焦黄微酥,洒满细碎的黑金粒,香气四溢。
正对面的男人长指轻按在桌前,露出一截修长的腕骨,凉薄眼皮掩着墨色深眸,浸着洞察人心的透彻清亮。
一个对视,仿佛就能看清她的所思所想。
她的心跳霎时快了。
脑里闪过一个荒诞的猜想。
又很快被否掉。
余光瞥过祁昭野不明所以的神色,她眼睫微垂,笑自己多心。
没有人会知道的。
定了心神,抬手,公筷夹了两块鹅肝,放到面前的瓷盘,顺理成章地把没吃完的蟹肉拨到一边,大大方方道:“谢谢粼总。”
“尝尝。”宋天粼松手。
楚辞青往嘴里送了块鹅肝。
丝绒般细腻的质地在舌尖绽开,裹挟着馥郁脂香,又伴着黑松露的独特香气,初时清新,继而醇厚,后调微甜,像咬开一颗裹着黑森林晨露的奶油云朵,浓郁的香味盖过蟹肉的腥气,回味绵密甘长。
轻蹙的眉头舒开,像喝过苦药的小孩尝到心爱的糖果,眉眼间漾出藏不住的愉悦。
宋天粼眼里划过满意之色,目光掠过若有所思的祁昭野,客观点评:“鹅肝不错。”
祁昭野:“……”
他到底在优越什么,茶里茶气的。
好在后面宋天粼再没有奇怪的举动,吃吃喝喝,一场临时凑成的局有意外没惊喜地过去。
走前,祁昭野送到门口,叫住楚辞青,对上她不似作假的疑惑眼神,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才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楚辞青恍然大悟:“我考虑考虑。”
“走了。”她拍拍祁昭野的肩膀,自觉扳回一局。
小巷离方怡家不远,两人拒绝了贺子衿送她们回家的好意,挽着手沿着巷子遛遛食。
转过一个弯,空旷无人,方怡终于忍不住,逼问:“老实交代,你和宋天粼,怎么回事?”
早料到方怡会问,楚辞青理直气壮:“什么怎么回事?他是我老板啊。”
“老板?”方怡挑眉,语气揶揄:“你不是他的人么?”
“……”
楚辞青轻拍下她的手,谴责:“口误口误,你怎么揪着不放呢?”
方怡心说:你是口误,他可不是。
宋天粼向来是圈子里关注的焦点,老钱继承人,科技新贵,随便一个举动就能令无数大佬趋之若鹜。
要不是亲耳所闻,方怡真不敢相信“我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话能从宋天粼嘴里说出来,还关心她吃什么,说出去都能当鬼故事的程度。
难道是……
方怡转头,目光在楚辞青身上逡巡。
寸头比之前长些,侧脸线条分明,英气的眉眼少了几分昔年的攻击性,配上偏红调的唇色,清丽又不失帅气,是那种看过就难忘的长相。
眼高于顶的贺子矜见了都要夸帅气。
那……“诶,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怎么可能?!”楚辞青差点跳起来。
倒霉蛋喜欢她?她以为她是梭子蟹么?!
“怎么不可能?”方怡反问,掰指头算:“你看他对你这么上心,又送你去疗养院,又陪你在那等,说吃饭就吃饭,又不图你钱,除了图你人还能是图……”
“当然是图我……”表情包!
咳,“图我救了他一回。”
方怡:“???”
“德芙克勒斯”VS“梭子蟹同好”。
热爱吗喽的女人死也不向梭子蟹邪教低头。
所以,“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迈巴赫逃生视频吧?车上坐的是他,开车的是我。”
方怡沉默半晌,想起某人之前信誓旦旦的否定——是我不得敲他个千八百万的,一单吃十年,想什么呢?
“千八百万呢?”方怡语气幽幽。
“咳。”楚辞青摸摸鼻子,“谈钱多伤感情。”
“什么感情?牛马和资本家的血汗情么?”
“谈感情伤钱?呸,还伤小命啊!”
方怡眼底冒火,捶她一拳:“连我都骗?”
“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楚辞青滑跪,眼看方怡甩袖就走,忙去拉人,“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没事么?”
方怡数落几句,见楚辞青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虚心接受,拒不悔改”,冷哼一声:“反正你自己小心点,打个工而已,千万别把自己赔进去。”
“你老板今天看着可太奇怪了!”
……
岂止是奇怪,简直是吓人!
贺子矜站在床边,望着刚缓过来的宋天粼,眉头拧得都能夹死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