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云俊眉微轩,喜忧参半,却微一沉吟道:“我素待你不周,比不得他人痴心赤城,今还累你生病,你实不该待我这般好来,不值!”
忆晗素来对她情深,舍不得半点相怨,只柔声说道:“值与不值,我说了算。你也莫自责,是我没照顾好自己,与人无尤。”又见公子眉关颦颦,乃劝慰道,“休息一阵便无碍了,真的。”
欣云却决然起身,心里酸楚更胜:“你若所爱非我,定会比现下好过许多。至少不会受气生病,亦不用成日对着一条手绢自欺欺人。明小姐,请勿真情错付欣云了,我其实是女……”话未说完,身后已传来忆晗重重咳嗽声,欣云一惊回神,连忙扶其双肩,又将枕头垫至床头围板,让她斜倚着,待得一阵过去,闻其咳声渐止,方柔声细问,“还觉哪里不适?我去找启絮帮你探脉。”忆晗却轻轻牵住她的手,劝言勿走。
欣云回身续道:“那我去倒些水来 。”
“不需探脉,亦不需喝水。”忆晗乏力摇头,又突然伸手揽住其腰。
欣云登时一惊,下意识里挣扎着说道:“明小姐,不可这样!男女有别,请你放手……”
“莫再唤我明小姐。”她话未说完,忆晗已柔声打断,又缓缓言之,“早在千寻寺时,我便钟情于你,这些年来,多番拒绝他人求亲,甚至不惜抗指假婚,皆因心里有你。可你为何从不肯多看我一眼?你说等我好些再谈我俩之间的事,只我已等不住,如今便要你说来。可是、可是这些年来,你已另有欢喜之人?”
欣云心头一怔,暂忘挣脱,继而闭目沉叹,摇头答曰:“不是。我已非昔日小晗,千寻寺里一切全然已忘,实配不得你这般深情厚爱。”
忆晗目光渐自松软,只将脸颊贴上她肩颈,哽咽说道:“你虽忘记过去,待我却一如既往。你对我悉心劝导、为我修画、替我解毒、疗伤,甚至冒雨背我回寺,这些不都如过往小晗所为么?欣云即小晗,小晗即欣云,从来就都是一人,要我如何分开看待?我如今、如今只想做你妻子,余生常伴君侧,与你分甘解忧,你懂吗?”
欣云颦眉婉拒:“小姐深情,欣云受之有愧!你忘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哪样对你?且我实为女……”
“忘了,都忘了。”忆晗略带哭腔低柔打断道,“若你是因介意提起从前才如此疏离,那从此刻起,于我命里,过往皆尘烟,余生唯欣云。”
欣云闻之分明已心头震撼,却苦苦撑着最后一丝冷静,凝泪轻责道:“真真冥顽不灵!”
“是冥顽不灵,却也只对你。”忆晗将她圈得更紧,眸中盈泪,浅笑深语,“无心爱良夜,任风付溪流,入目皆草木,唯君月千秋。”
此话一出,欣云心底仅存的一丝冷静已被生生抽走,因不可自控恻然动颜!她细细回想以前自宫中初读忆晗诗词之时、与忆晗洞房花烛初见之时,重游千寻山水,忆晗奋不顾身救她之时……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因与忆晗才情相近又皆女子,且因忆晗待自己情深义重,便多生出几分姐妹知己、惺惺相惜情分来。可如今想来,却是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对忆晗有了违伦旖念,那念又如荆棘蔓缠于心,寻常棘刺似有若无,一朝情动便是要锥心刺骨!纵是深知削株掘根方无与祸邻,然此刻心之一酸,情之一动,便是百般理智也拉她不回了。
“茏儿……”
一声心底暗念许久之称呼如今脱口而出,便示主家卸下防备,妥协接受爱上忆晗之实。
凝望怀里人苍白面容,感其微弱心跳与奄奄气息,欣云实不敢想象此刻告知真相,会置她于何地,因是咽泪装欢,情不自禁将她反手抱紧,心中暗自念道:姑且就着她罢!姑且成她片晌心欢罢!
然欣云亦深知,眼前纵是镜花水月、幻境太虚,自己一旦入之,便要万劫不复,死生不返。不只因忆晗日后得知真相恨极自己,更因自己此生此心,再难放下忆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