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吉时至,明府贵客盈门,鸣竹奏乐,傧相喝礼,新人交拜,喜气盈盈。
待得夜深席散,欣云勉勉强强进了新房。但见里头红烛盈光,温香氤氲。佳人头盖彩绣龙凤呈祥红锦,身着金丝牡丹绫罗红锦缎,端坐床前,静默温婉。
新床前头不远设着圆桌,铺了红布,上面摆放龙凤花烛,合卺糕点与酒具,又有一暗红漆木盘,同样铺了红色底纸,里面盛着镶金盘龙喜称,上头压了一个红双喜花纸。
欣云见之愈发不安,因徘徊而行,凝思应对。世人皆把姻缘视为人生头等大事,然今日之拜堂洞房,在她看来就是头等糟事、闹剧一出,试问世间哪有二女成婚之理?因淡淡作叹,踌躇如何坦白方可相安。
心乱如麻之际,喜帕之下却传来一个声音:“为何叹息?”那声音平淡温柔,如深湖静水,叫人不知不觉心气平和。
欣云些许诧异,回过身来,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公子不应,忆晗只好猜了。”忆晗口吻淡淡,不急不缓续道,“您叹息,只为不想与我成亲。”
少年心中一凛,又颔首低语:“小姐言重。”
忆晗倒是心平气和,静如止水:“公子既不想娶忆晗,大可成亲之前抽身离去。你这身轻功,在场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欣云苦笑:“在下何尝不晓得?只是皇上主婚,若我冒然离去,定会落个欺君罪名。到时只怕天地虽大,却难有容身之处。何况更重要的是,在下这一走,小姐的名节定要毁于一旦。”说着微微一顿,颇有感触道,“女儿家的名节,往往要比性命重要多了……”
忆晗轻轻点头,说道:“无怪家兄常言,虽与公子相处不多,却可肯定公子为人心细体贴、重情重义。”
“哦?”
“家兄不会看错人的。”
欣云心里嘀咕:怕也不见得。
忆晗稍停片刻,似是斟酌一番,才道:“其实,这场婚事忆晗也是身不由己,坦而言之,忆晗也不愿成亲。”
“真的?”欣云一半欣喜,一半几疑错听。
忆晗始料未及她这态度,因顿了顿,方点头续话:“是,忆晗早有心上人,只因种种缘由未能如愿厮守,但忆晗绝无二心,今见公子也有异议,便斗胆恳请适时和离,望公子成全。”
听她这话,欣云先是讶异,再而惊喜,须臾却又冷静下来,说道:“小姐如此坦言心迹,在下自当应承。只皇上主婚,你我冒然和离恐有藐圣之嫌,或难免那牢刑之灾。要还彼此自由之身,实非一纸和离书可以了事。”
“话是如此,也非绝对。”
“哦?莫非小姐有何应对良策?”
“今上宏德天下,洪武元年至今,每两年腊月必有小赦。凡因口角诽谤、嫁娶不当而入狱者皆可赦刑。今年正好赶上小赦之年,待到腊月,你我再行递交和离书,想那官媒审议向来不超十日,十日一过,纵使获刑,赶上小赦也可全身而退,公子以为如何?”
欣云闻之甚为欣喜:不想她竟深谙法理!此番安排实是再好不过,本宫既不用说破身份,也无须为圆房烦恼,只安心等待腊月便可。因喜上眉梢,说道:“小姐果真聪慧过人!既然如此,你我便作对挂名夫妻,腊月一到就依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