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斌国皇后临盆,凤康宫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一帮废物!朕养你们这帮废物干什么!生个孩子费这么长时间?没听到皇后喊疼吗!”
那昏君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在宫内乱喊乱砸东西,一会儿要杀宫人,一会儿要杀太医。六七个已年过半百的太医跪着跪着就被吓晕了。
这一胎,用了七八个时辰,在清晨总算被生下来了,屋内传来喜讯,是个男孩,昏君大喜,重赏了当场的所有人。
可孩子不哭不闹,产婆拍了好久,孩子也没动静,但呼吸却很均匀。有臣子见状便道:“陛下,此乃大吉之兆啊,皇子生下便与众不同,定是个当明君的料啊哈哈。”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且非常僭越,但现在昏君高兴地昏了头,全然不在乎,况且这个臣子是皇后家里的人,这会儿说什么昏君都愿意听。
当晚,斌国皇宫便举办了盛大的晚宴,烟花爆竹声响彻了整个皇城,而这每一个烟花钱都是从百姓身上扒下来的血汗钱。
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陈母便在这一晚去世了。喝固魂汤的时候正巧与护送完上一批灵魂的陈种粮相遇了。
“娘!您怎么来了?”话刚问出口便不用等对方回答了,都来到这儿了,还能因为点儿什么呢。
此刻最惊讶的是陈母,她握着陈种粮的双手颤抖着:“我的儿啊,你也在这儿,你是早就来了吗?你是死了么?啊?”陈母不敢确定,小心翼翼轻声地问。
见陈种粮点点头眼泪哗哗流,陈母彻底崩溃了:“儿啊!你才多大啊,你怎么能比我还走的早呢?你到底怎么了啊,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陈母慌忙转过身跪在另一位令魂吏脚边歇斯底里地哭:“大人,我儿子他才二十来岁啊,怎么可能就没有阳寿了啊!我求您!我求您放他回去,我求您了!”咣咣咣,陈母一连在地上磕了二十几个响头,有些癫狂,更多的是可怜。
陈种粮想拦着都拦不住:“娘!您别磕了!这里很好,我都没饿过肚子,比人间好,真的。”陈母泣不成声已经没有力气,她怎么也想不到与儿子的最后一面是在冥界,更想不到儿子比自己走的还早。
陈种粮和旁边的令魂吏一起扶着陈母起来,陈种粮自己又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娘,谢谢您养育之恩,只不过儿子不争气,没让您过上好日子。”第二个头磕了下去:“今生,我们母子的缘分只能到这儿了,只求您别伤心,好好投胎去。”第三个头又磕了下去:“若是可以,下辈子,我再当您儿子。”听到下辈子三个字陈母哪里还听得进去,已经哭晕过去了。
陈种粮搂着怀中的母亲哭得嗓子发哑,又看了母亲的脸许久,最后狠狠心,抱着母亲飞一样地跑去了奈何桥,讨了碗孟婆汤亲自喂给了母亲,将其小心翼翼地交由孟婆,又拜了拜母亲说道:“娘,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咱娘俩至少最后见个面。”转过头对孟婆鞠一躬便赶紧走了。
陈种粮在忙完之后终于有时间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哭累了就直接躺在草地上望着石壁顶发呆,过了很久,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警惕地回头,只见柴微在不远处拎了两壶酒问他:“喝点儿不?”
陈种粮刚想起身拜见柴微,柴微已经一个瞬移坐在他身边,手拍了怕陈种粮肩膀不让他起来:“放轻松,干活之外的时间就不必那么客套了,他们有时爱叫我老大,你也这么叫吧。”
陈种粮挠挠头:“我还是叫您大人吧,我。。。。。。我跟大家不一样,我送完一万个灵魂也就走了,该守的规矩我得守。”陈种粮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庄稼人憨厚真诚劲儿,他从哪来就愿意最后归为哪,不会因为自己成为令魂吏就有过多留恋。
“行,你随意。”柴微咕咚咕咚几大口酒灌了下去,然后瞅着陈种粮示意他喝酒。陈种粮恭敬地呡了一口道:“大人,谢谢您帮我把尸骨埋起来,谢谢您帮忙照顾我母亲,没您帮忙,她可能早就来看我了。”
柴微摆摆手:“也用不着谢,你可以这么想,你母亲阳寿未到,即使没有我照顾也不会早来的。”虽说是在讨论沉重的话题,但几口酒下肚,生与死也就看淡了些。
“心里有惦记的人是好事儿,是幸福的,你不知道,我刚死那阵,可没人惦记我,我也没有可惦记的人,用我师父的话说,啊,就是咱们冥帝的姐姐,已经走了很多年了。”陈种粮既然当了令魂吏,柴微觉得有些事情就该让他知道。
“我师父说我就像个纸人,摆在哪就在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后来师父待我好,我打心眼儿里希望她好,我惦记她的吃穿用度,突然感觉每一天都有奔头了,师父走了这么些年,我也从来没有丧气过,因为师父肯定盼着我好,而你母亲一定也希望你好,希望你生生世世都好。”
“大人,等我转世的时候,会不会某一世又会变成我母亲的孩子。”
“我说过,你会顺遂的,就一定有机会,只不过你得在这儿先有奔头的过。”
“是,大人。”陈种粮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与母亲见面,顿时浑身又有了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