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青被那纯粹的物理力量狠狠轰飞!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在背后的崖壁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喉头一甜,浓稠的鲜血喷出!
然而!
在身体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瞬间!
他意识深处那片海月幻境却轰然破碎!
幻境中那个蜷缩在灰烬里、抱着冰冷小兽无声颤抖的小小女孩的身影,与现实中被巨浪轰在石壁上的痛苦身影……
重叠了!
那一刻!
不是为了神子的惊惧!
不是为了朔风的遗恨!
不是为了阿幸的死寂!
沈淮青那只一直死攥的左手,在身体濒临彻底崩溃的刹那,猛地抬起!不是格挡!而是……
狠狠地!
砸在了面前的岩壁上!
砰!
是血肉撞击石头的沉闷声响!手背瞬间皮开肉绽!指骨剧痛钻心!
但这一拳!却凝聚了他身体里所有仅存、包括那点刚刚被绝境磨砺出的笨拙意志、连同海月幻境中感受到的那份巨大悲恸!发出的不是力量的呼啸!而是……一种近乎自残的嘶鸣!
“呃啊啊啊——!”这一声嘶吼不再是模仿朔风!那是一种从喉咙深处被挤压出的、属于沈淮青自己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痛苦到了极致的呐喊!
奇迹般的!
那滔天狂暴的体内力量风暴!
似乎被这声发自笨鸟之喉的、极其笨拙、极度痛苦的嘶喊……暂时压服了一刹那!
他喷着血,后背倚靠着冰冷的崖壁,重重滑倒在地。耳中只剩下风浪的狂啸和岩石崩塌的轰鸣。
一百次撞击结束。浪头似乎小了一些。但他已无力站起。右臂焦痕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烧,全身骨头断了好几处。意识在剧痛和黑暗边缘挣扎。
千织无声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没有去扶他。雨水顺着她雾蓝色的发丝滴落在沈淮青满是血污的脸上,冰凉刺骨。
她只是用一根微冷的手指点在他断裂肋骨边缘的一处瘀青上,随即微微发力!
剧痛如刀刺穿!
“呜——!”沈淮青压抑不住的痛呼从紧咬的牙关缝隙冲出!那是最真实的、属于沈淮青的痛感!是笨鸟被砸断了翅膀的哀鸣!
千织的手指点处,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海流之力渗入皮肉,精准地封住了出血最急的一处裂口。她收回手指,目光落在沈淮青因剧痛而狰狞扭曲的脸上。
“刚才那一声……是你喉咙里自己撕扯出来的。”她的声音带着海涛撞击礁石的沉重质感,清晰传入沈淮青混乱的意识,“别让它断了。那是笨鸟自己……活着的回声。”
笨鸟的……回声?
沈淮青靠在冰冷的崖壁上,雨水泥浆混杂着血液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剧痛像沸腾的油煎炸着每一条神经。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之中,千织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幻象的迷雾。
他努力抬起沉重不堪的眼皮。眼前模糊,狂风卷着暴雨将整个净心旋尾礁区切割得支离破碎。雨帘模糊中,隔着大约三四十步的岬角乱石堆后,一个小小的、沾满了海泥与褐色油污的靛蓝色身影,正趴在湿滑陡峭的礁石缝隙中,朝这边探出头。
烬童!
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势蜷缩在冰冷的岩缝里,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那眼中,沈淮青被巨浪轰飞、血喷岩壁、狼狈瘫倒的痛苦挣扎景象清晰地映入其中。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贪婪与狂热。
那是一种……
最纯粹、最本能的恐惧!
如同受惊的幼兽眼睁睁看到庞大的掠食者在自己藏身处搏斗撕咬!鲜血飞溅!巨力摧折!
沈淮青那声痛苦嘶吼还在风暴中回荡未绝。烬童小小的身体在岩缝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想立刻缩回藏身之处,却又忍不住窥探。
千织的手指向着烬童藏身的岬角方向,极其隐秘地屈指一弹!
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清凉安抚力量的湛蓝水线,如同月光下悄然滑过的海蛇,无声无息地穿过狂风暴雨,精准地没入了烬童藏身的那片礁缝!
恐惧如被投入冷水!烬童眼中那种本能的惊惶瞬间被抚平了一瞬。他似乎被这力量安抚住了,又或者是震慑于千织的存在,身体蜷缩得更紧,只余一双依旧带着剧烈波动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崖壁之下,那个倒在血污泥泞里、如同被折断翅膀垂死挣扎的“猎物”。
礁石的冰冷混杂着风雨的腥咸湿透背脊。沈淮青的视线模糊地扫过烬童那双映照着自己惨状、混杂着震惊与残余惊悸的眼睛,再艰难地转回到千织那张在狂风雨幕中也凝沉如水的身影上。
胸口那枚彻底失去光芒的净心结晶,被他那只刚刚砸向岩壁、此刻伤痕累累、带着沈淮青自己血污的左手……死死地攥紧!
笨鸟自己……活着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