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就这样淡淡的过了多久,也许已经到了夏日的末尾。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李烛。
张重光几乎是瞬间扑进了男人的怀中,用鼻尖蹭他,用嘴亲他,用手抱他。
他像一只原始动物一样,用身体的每一寸感官去感受对方。
去吸取对方的气息。
以此得到相思许久的安抚。
张大少爷整个人挂在对方的身上,令对方抱着他,将他抱着远离地面。
他便用双腿缠着他,用双手抱着他。
又在对方的脸上用力啄了好多下,像是抱着木桩生啃的啄木鸟。
“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
“我想你,我好想你,我想你,我好想你……”
他的每一句都在表达汹涌的思念,语气却委屈着,似乎隐约夹杂着恨意来。
他咬着每一个“想”,重重地,用牙缝里挤出来。
李烛抱着他,受着他。
“你想我了吗?”张重光鼻头红红了,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男人轻轻点头:“嗯,想了。”
平淡的,特别平淡的一句。
但似乎对于眼前的青年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张重光的眼眶红了红,将眼泪蹭到男人的脖颈上,是最大胆的报复。
李烛观察着他的表情,思忖道:“在看什么?”
脖子。
是男人白净粗壮的脖颈,那凸起来的动脉曲线。
张重光有一种想要咬下去的欲望,
也许是想在对方身上留下点什么,让他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己。
也许,只是出于本能的想咬而已。
他不知道,他也不会说出来。
因为这是坏孩子的行为和想法。
他是个好孩子,是李烛的好孩子。
是一只令人喜爱的Good puppy。
他是不能做这样的事的,这是不被原谅的逾矩。
于是,张重光只是微微贴近了,直到用鼻尖顶到对方的动脉,感受到流淌在里面的血液,似乎还在轻轻跳跃。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像是在自我安抚。
最终,他只是微微从中挤出,舔了一口。
像是一只狗。
一只听话的,狗。
“请夸夸我。”他说。
李烛的手指穿过他的发梢,指尖捏了捏他的耳朵。
“好孩子。”
“Good puppy.”
张重光似乎心满意足了,埋在他颈窝轻轻笑了笑。
李烛:“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刚刚还有些萎靡不振的张大少爷立马冒出头来,那双橙棕色的眼睛登时瞪大了。
一眨一眨地看着男人,就差吐舌头了。
“真的?!”张重光忍不住露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欢快的,欣喜的,期盼的。
李烛只是从那有些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一个蓝丝绒盒子。
还算小巧,大概有男人的多半手掌大。
张重光好奇地摸了摸盒子的边缘,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是什么?”
李烛的眼睛盯着他:“拆开看看。”
张重光忍不住笑了笑,缓慢地、小心地将其打开了。
一个小玻璃罐,里面是一片浓郁的,分不出边界的红。
张大少爷惊讶:“颜料?”
李烛:“嗯。”
“我记得,你说有一幅画一直完不成,差一个漂亮的红颜料。”
张重光这才想起来,李烛虽然最近很忙,一直没空跟他见面,但他没少给李烛发消息。
经常吐槽自己的一张宣传画马上就要到截稿的时候了,却迟迟不够满意。
当时他还在想,要不随意交上去一版好了。
那时候李烛并没有怎么积极地回复他。
没想到,竟然记住了他随口的吐槽。
张大少爷突然就感觉眼眶发烫,就要继续哭起鼻子来。
“怎么了,颜色不喜欢吗?”李烛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声音轻轻地问他。
张重光吸了吸鼻子,将泪水胡乱擦在他的高档衬衫上,然后摇了摇头。
“喜欢,我特别喜欢,这个红色特别浓郁特别正,很难得。”
他说着,声音却更加哽咽了。
眉毛也委屈地皱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李烛下意识地,摊平手掌去接。
接什么。
接对方慌慌张张落下的泪。
场面就有些略微的诙谐起来。
对方的泪水有点多,每次哭鼻子的时候都是一边嚎哭一边掉眼泪。
像是水做的。
那泪水顺着男人的掌纹延伸,又从他的指缝淌下去,弄得他整个手都湿漉漉的。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了些许的无奈:“喜欢,开心。为什么还会哭?”
张重光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人都像是打嗝的小鸡。
:“我、我、我是、感动、感动的、幸福!幸福的泪水!”
李烛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幸福、感动的泪水。
他似是不懂,又似是无奈,又似是想让对方快点稳定下来。
李烛:“好,那就允许你再哭一会儿。”
“只有一会儿。”
张重光抽泣着,问:“多、多久……我、我还能哭、哭几分钟?”
李烛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十分钟。”
话音刚落,张大少爷就立马张开了嘴,放肆地大哭起来。
他哭得声音像是一头嚎叫的幼狮,抽泣的像是一只幼犬,颤抖的像是一只羔羊。
总之,不像个得体的人。
但,张重光不在乎。
他只是拼命的,把自己的喜悦和幸福,思念和委屈,搅和在一起哭出来。
只留下能留住的,能铭记在心的——珍爱。
……
张重光的眼泪,很多。
难过的时候会哭,委屈的时候会哭,生气的时候会哭,开心的时候会哭,幸福的时候会哭,被欺负到失禁的时候也会哭。
他的眼泪好像永远不会停流的河水,遇到点事情就要哭一哭,证明他的泪腺还没坏。
李烛觉得他的泪水很可恶。
像是张重光本人一样,一切情感和情绪都那么直白的表达,随处展露他那可怖的真挚。
而李烛,极难感受到对方泪水的真谛。
分不清是难过委屈还是生气,分不清是开心幸福还是红潮。
在他眼里,泪就是泪。
根据人类人体普遍产生泪的原因,大多是痛和难过。
泪,大多是悲伤的。
可不管是什么样的泪,李烛都没有落下过。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落下一滴象征意义上的泪。
泪是他心湖深处的产物,只能微微波动,不能波涛汹涌。
就连为了努力假装成一个人类,
也无法落下虚假的泪。
所以,张重光一定是可恶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