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多费唇舌!我陈最良愿随你前往阴司,请十殿阎罗、诸位判官亲自明辨!看看这抚州城隍之位,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他目光如炬,坦坦荡荡。
“找阴官?”陈最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他梗着脖子,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好啊!正合我意!莫说找阴官,就是请那阎罗老儿亲自来辨!我陈最,又有何惧!”
见阎王?!纪温醒吓得差点跳起来!这还得了!不管谁真谁假,闹到阴司都是天大的丑闻!上面追查下来,监管不力的板子打下来,她这个小阴差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去顶锅的!前途尽毁!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急忙摆手喊道:
“各位!各位!冷静!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去阴司路途遥远,还容易惊动各方!我还有个更直接的法子!”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我可提取各位的记忆!记忆乃魂魄本源,做不得假!我们只需一探记忆,真假立辨!如何?”
结界内的囚徒们低声商议片刻,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纪温醒松了口气,看向陈最,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陈最,你……”
陈最却猛地别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紧绷的侧脸,语气充满了抗拒和屈辱:
“我为何要自证清白?!就凭这群丧家之犬的几句污蔑?!纪温醒,你过分了!”
“没有人愿意被诬陷。”纪温醒放软了声音,走近几步,试图说服他,
“陈最,如若他们的记忆证明他们所言不真,是诬陷于你,我便不再干涉你任何事,并且……随你处置。”
空气仿佛凝固,竹林里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半晌,陈最依旧没有回头,却也没有再激烈反对。他只是极其僵硬地微微侧身,让开了结界入口的位置,同时抬手,一道微光闪过,结界显露出一方入口。
纪温醒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她来到陈最良面前,对上他那双饱经沧桑却坦荡坚毅的眼睛。
“得罪了。”她低声道,伸出纤纤玉手,轻轻覆上他的天灵盖。
陈最良只觉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涌入,他心中微惊: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手段?
念头刚起,便感觉脑海中那些散乱漂浮的记忆碎片,被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迅速汇聚、梳理,拧成一股清晰可见的‘绳索’。
随着纪温醒手掌的抬起,这股‘记忆之索’被缓缓抽离出来……
无数散碎的画面、声音、情感瞬间涌入纪温醒的脑海,如同快放的走马灯:
陈最良,生于元初抚州寒门,寒窗苦读,志在科举,却屡试不第。
弃文从武,投身行伍。
其军事天赋卓绝,自底层士卒奋勇拼杀,累功擢升,终成一方统兵大将,戍守边关,威名赫赫。
朝廷念其忠勇,特遣其归乡抚州,任地方巡护,专司抵御倭寇之责。
陈最良勇猛善战,屡建奇功,倭寇闻风丧胆。然天妒英才,四十五岁壮烈殉国,马革裹尸,英魂不灭。
因其生前护佑桑梓,恩泽深厚,故逝后万民感念,尊奉其为抚州城隍,永享祭祀。
自此,陈最良化身城隍,庇佑抚州数百载。
在其治下,抚州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俨然一方乐土。
然而,三十二年前,变故突生!陈最良于城隍庙外,发现一名昏死重伤的男子——陈最……
画面闪过,竟与县志记载高度吻合!除了名字……陈最良……和陈最。
纪温醒猛地收回手,豁然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结界外那个孤傲的身影——陈最!
他根本不是抚州城隍!县志记载的‘陈最’,其实是陈最良!这个‘陈最’,只是同名同姓,或者说……冒名顶替?!
此刻纪温醒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结界外的陈最依旧站在原地,他不知道纪温醒看到了什么,他似乎也并不在乎,或者……是早已预料?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清冷与疏离。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要假冒抚州的城隍?他到底是谁?
纪温醒带着满腹的疑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一步步走出结界。
她在陈最面前站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交叠地握住了他那微微颤抖的手。
“陈最……”她低唤一声,试图传递一丝安抚。
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纪温醒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能力!她要将刚刚从陈最良那里‘读取’的记忆画面,强行灌入陈最的脑海!
“呃——!”陈最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太阳穴!
那些陌生的、属于陈最良的记忆画面——呱呱坠地的婴儿、寒窗苦读的少年、浴血沙场的将军、他殉亡的妻女……以及那个昏死在庙门前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就这般毫无遮挡地、粗暴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这些不属于他的‘过去’撑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