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千屿勾身弓背,在房顶窜动,生怕发出声响,在靠近屋檐时,一个轻跃下了房梁。
眼看着长街上火把越来越多,街道被照的通亮,她倏地观察到那些士兵穿着绣有“南”字的兵服。
是南骑卫,他竟将平南王府的精锐带到了北境?在沧洲城?陛下竟然准许?
这段时日,她被四处通缉,沿途不少慕潇的传言,朝廷已然撒下了云罗天网,慕潇却坚持上奏要亲自带兵来北境抓人,边境城池均布满了他的人,阴魂一般甩不开,今夜倒好,直接在大街上被正主逮个正着。
她在黑夜中快速跑着,一路不由得心惊,慕潇是动真格的了,看来势必要置她于死地!想着狠狠啐了一口。
看来他要挨家挨户搜寻?定然会有遗漏。聂千屿瞧着这天就快亮了。
要想逃离他的监防死守只能想一些别的主意了,她暗暗琢磨着,直奔沧洲城最大的裁缝店“红岚阁”而去。
萧萧雪夜,街道上混乱不堪,人马在不断的涌入个个街道,好在正值深夜,轮班的士兵不算多,一时间也召集不了太多人。
她从二层窗户翻进内室,于一堆花红柳绿的衣服中选了一件最俗气的粉裙,又取了些店里给各家姑娘小姐试妆用的胭脂水粉,借着红岚阁厨房里白日剩下的水,简单洗了洗。
坐于铜镜前上起妆来,借着月光,少女放下洗后恢复亮洁的长发,脸上没有了污泥,露出了本来白净细腻的皮肤,一张生机盎然的脸重新显现。
少女并不美艳,她不似一见倾城的玫瑰,也不似艳压群芳的牡丹,相比于花,她更似秋日里的枫,随性自由,气质尽显,但又不似枫,因为这少女充满了生机与力量感。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轻轻的抚摸了下面庞,微叹了口气,只犹豫了片刻,又立即取出了黑粉把自己脸涂黑了一些,将眉毛描成粗柳叶形,涂上厚厚的一层鲜红口脂,而后转念一想,在自己鼻下点了一颗媒婆痣。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这个样子,且看他能不能认出来。”
天快亮时,她从红岚阁账房内取走了二十两银子,将自己之前穿的的乞丐服往大街上一扔,随即觉得不尽兴,又取出一张纸挥笔一写,裹在那团脏污里再次扔了出去。
“红岚阁,欠你的银子和衣服以后再还!”
此刻天蒙蒙亮,街上没什么行人,她想着不能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城门,但以防慕潇发现红岚阁中她昨日留下的痕迹,待略微晌午时分,再出城门,做好打算后,便寻了路边一家馄饨店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当然她现在也着实没什么形象可言。
一碗馄饨下肚,数日来的疲惫与饥饿尽数消失,往日低沉的情绪竟也有了好转,不由得相信前路的一切或许都会好起来。
吃饱喝足振奋了情绪,便拿着昨夜“借”来的二十两银子在沧洲城逛了起来。
眼看日头差不多了,聂千屿提着一上午买到的小食儿,簪子胭脂,悠哉游哉地走向城门。
幽州五城尽失,流民无数,边境城门被陛下勒令尽可能容纳流民,因而城门数月大开,也不知陛下如何放心边境城池不会因此混入贼子。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给了她机会,大摇大摆出城门。
刚到城门口她注意到了那少年,他一身黑色玄衣,定定地立于城门前,整个人看起来挺拔俊朗,眼睛一幕不错的盯着每一个出城的行人,士兵也在配合地挨个查看进出城门的百姓。
沧洲城百姓店家数以万户,沧州知府加上平南王府的兵力不足两千人,只能彻夜搜查,现在城内仍在挨家搜索,距离那人逃跑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他定然不会在沧洲城坐以待毙,此人必想办法会出城。
路过的姑娘家都被他盯得羞红了脸,有几个胆大的还往他身上扔了几朵小花。
而慕潇对此似是见怪不不怪,无甚反应,他抚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聂千屿看着那些姑娘的神态,暗自盘算着,一会我可要模仿的像一些,恶心不死他,垂眸看了看今天这一身俗气的打扮,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媒婆痣,自信的笑了笑。
慕潇正出神,突然眼角触到了一席俗粉色,那襦裙随着这人的行走不停的上下摆动,裙摆肆意荡着。
他扭脸便看到了这个冲他谄媚的女子,脸黑如锅底,而当事人似是不知,偏涂了最鲜红的口脂。
聂千屿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粘腻起来,面上扬着她自认为最真挚的笑容,随即扔到这美少年身上一朵小红花。
红衣少年下意识侧身一躲,见这女子恋恋不舍般走了过去,出城门后,每几步便要回头再看看慕潇。
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捂嘴憋笑。慕潇被盯得发毛,对着士兵们气道“很好笑吗!”士兵们这次没给他面子,绷不住大笑了起来。
慕潇对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
聂千屿走出城门几里后,坐在路边的树墩上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