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海水希望他们可以选枭城的这门课,他就去选。他会无条件同意她的任何决定。
申屠真怔忪片刻,点点头。乐神望静静看向身旁的少女,也没什么意见。
不知不觉间,经历了假期实习和真心之蝶的一遭,了解到更多的海水后,几人对她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
就算是先前对海水就很友好的乐神望,比起过去“高位”对“低位”的“包容”,更多地变成了一种平等的尊重。
他们不再因为她是女生而谦让、不再因为她是弱者而怜悯。因为窥见了更多角度的天光,即使她依旧模样懒散、话语白烂,也会透过这些外在,去看见她、聆听她。
不再误解、忽略、轻蔑、宽容,而是正视她的一切。
乐神望拍板敲定下来:“好,那我们都听小水的。然后,魔法战斗学这门,我们就……不变了?毕竟你跟池老师,也,‘有点交情’……”
提及池野,男生表情不免有点微妙。他一般不会说出如此指向明显的话,但那天小水离开的背影还是令他在意。
话音一落,乐神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其他人,发现他们三个脸上也一样精彩。
海水立刻道:“那就不变了!好!这一部分结束!我们看看选修吧,终于能痛痛快快地选修了!”
她也知道自己转移话题的方式拙劣,但已经是当下能想到的最快速的办法了。
这下,几人终于找到了尴尬之中可以装忙的事,抓住机会,选起课来。
强烈热爱手工的海小工——海师傅,毫不犹豫选择了《道具制作与实操》的课程。选完一门,她一时没了思路,就在他们几个身边张望,看他们选了什么。
小乐的选择做得极快,甚至还给海水安利起来:“我的实力还有欠缺,为了追上大家的脚步,《魔力巩固进阶》是必不可少的。小水,你的意识海修复好了的话,魔力应该也会随之突飞猛进吧?”
……这话倒是不假。真心之蝶的治疗效果极强,连她三年前昏迷受的旧伤都一并治愈了去。
如今,在意识海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像申屠真一样日日刻苦训练、只是定期进行魔法的温习,海水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魔力的进步,速度称得上惊人。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仿佛她从来没有受过什么难以修复的伤,一直用那与生俱来的恐怖天赋用心修行,成长至今。
不过,现在魔力具体修行的程度,海水目前还无法判断。毕竟之前在长赢没有打架的场合,回来了也还没跟人动手,没有实践。
海水只好模糊地回答:“是有好转些的。我自己练练就行,这么刻苦勤奋的课我就不上了哈……”
“那另一门《香香饭饭大烹饪》呢?会教授金色大陆各地各种美食的风味和制作方法,课上还有试吃!”
乐神望眼睛亮晶晶的,话音还没落,就见天道乾伸手拽了拽海水的袖子,吸引她注意:“你房间里种的花草很好,要不要一起进修《魔法植物实验技术》?可以更深入了解植物特性,甚至还能自己动手嫁接、研究新品种,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海水刚觉得口水要流下来,又被花草相关的“魔法”勾引了去:“哇!做好吃的不错,研究植物也好好玩……”
却在这时,被所有人都预先判断为“保持沉默”的申屠真,却突然开了口。
他定定看着海水,问:“想去滑雪么?《成人零基础滑雪》……”
……啊,滑雪吗?
申屠真猛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下,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艰涩:“说起来,长赢的冬季总是下雪,你应该是个中高手了。那我们报高级班也可以?我是说——如果你想的话。”
他这样说着,只字不提自己从未真正见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也不讲上学期的滑雪社还没正式启动实训,自己从未站到过滑雪板上。
申屠真想,海水大概率是不会报名滑雪课的。毕竟,无论是美食还是植株,都是海水强烈喜欢着的东西。他曾几次为她带来炸鸡吃食,都见她吃得酣畅淋漓;也曾进入她的房间,窥见那些角落里肥润的枝叶,知道主人对其倾注的关怀。
男生垂下眼,没有想过会得到回答。
却听那道声音满是感慨地响起:“……滑雪,很有意思啊。行,申屠,我们一起滑雪好了。”
申屠真猛然抬头,盯向海水,只看到了一双弯弯的小眼睛,像遥远天上和水中成对的月亮。
海水带了点力道地锤了下申屠的肩膀,哥俩好的样子。她不会太用力到打痛别人、没分没寸,也不沾暧昧、绝不吃申屠同学的豆腐。
女生陷入回忆:“长赢是蛮经常下雪的,但我之前很少‘看到’。上学那会儿,我去学校的路上也是低头背魔法口诀来着,光顾着走脚下的路,没能抬头看雪落。直到这次过年回家,我才对雪有了实感……我才发现,妈呀,原来我很喜欢下雪呢!”
还有个理由,海水没好意思说。比起金色大陆的其他地方,滑雪在长赢尤其算是小众的贵族运动。
天教的天仙山常年白雪皑皑,由此,雪在某种意义之中,也成为了天教的象征;“滑”雪,也是只有天教默许后才能低调进行的高级娱乐。
一旦扯上天教,海水就烦得慌。加之她小时候不想跟天道乾扯上什么关系,每次海时带海灯海夏出门滑雪时,海水都会装拉肚子不去。
……好吧,其实海时从来没邀请过她。再其实,她一直都很向往滑雪的感觉,但没人问过她的真实心意,她就也不去想了。
可申屠同学新年时送她的那枚雪花太过美好。正在大雪纷飞的时分收到,明明是肃寒的天气,海水硬是从那冰冷的木制品上摸出了温热。
海水笑起来,冲他挤挤眼睛,像是在说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小秘密,一语双关:“是的,我很喜欢‘雪花’。”
霎时,申屠真双目骤然一缩,那连接眼球的神经密密麻麻地泛起痛楚,尖锐而警醒。
他的世界惊雷乍破、狂风厉嚎,唯有一朵永不融化的雪,于石破天惊处,目见波澜起伏的神嚎鬼哭。
此刻,那雪花尽情绽放,灿烂到刺眼,申屠真只能勉强看清它投射的倒影。
这意向忽暗忽明,终于变成他含混在唇齿、不敢解读的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