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杨杨停了停，他并没有与正全神望着他的父母对视，而是自顾自的坐正，将目光投向桌上摆着的，与他的房间格格不入的一只《猫和老鼠》里的杰瑞玩偶。

“乔知知其实一点儿也不爱学习，她发奋学习是因为宋倩阿姨，初一期末考他们大吵一架，大致就是说知知跟了乔叔叔所以成绩才一塌糊涂，她不想让宋倩阿姨和乔叔叔的关系再恶化，所以才拼了命，没日没夜的学习赶进度，你们说她厉害吧，就一个暑假，直接从中游赶到了年纪前十，她就死咬着牙学，再没掉出过年纪前三。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开心。”

“初三那时候我压根不想学，也根本不想考什么春风中学，那时候我都想辍学去学赛车了，可她不让，她说她已经被爸爸妈妈丢下了，我不能也丢下她。男人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我也开始跟着她学习，她整天拉着我开小灶，也不知道她天天自己那么学哪来的时间给我整那么多的经典例题，我错一题她就非得给我讲到我全部学会了才肯罢休，初三也就那么吵吵闹闹的过了，我也没想到被她真拉着考上了春风中学。”

微微上翘的嘴角没有了一点弧度，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桌上的小杰瑞握在手中，“高中她更压抑了，初中至少和英子不在一个学校，家里的事再怎么影响到了学校也是老师的掌中宝，但是高中和英子在一个班，哪都少不了比较，家里宋倩阿姨比，学校里老师比，我那时候听老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乔知知啊，你能不能争口气，别每次都被你姐姐压着。”季杨杨眼里的温柔渐渐暗淡，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嘀嗒，嘀嗒，正在不停转动着的时针仿佛是此刻最不解风情的。

“她不喜欢这句话，我也不喜欢。她不喜欢和英子比，我觉得她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和任何人比。高二那年，她铆足了劲在期中考考了回第一，那年卷子可难了，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头大，要是林磊儿来都不一定能考过她。知知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其实特别想听到宋倩阿姨夸她一句，但是那次家长会，宋倩阿姨和乔叔叔都抢着给乔英子开家长会，没有人在意知知多努力才考到的第一，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乔知知为什么明明那么优秀却还总还总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

“在我眼里她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哪怕她老喜欢把自己缩在角落，躲在最后排，我都能一眼看到她。但她总看不到自己优秀的地方，她从没怪过乔英子，可是乔英子却真的成了锁住她的枷锁，她对什么都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她很在乎，她很在乎父母的看法，很在乎老师的看法，也很在乎那些把她和乔英子比较的所有。她总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但其实只是害怕受伤害。”

温热的掌心牢牢包裹住柔软的玩偶，大指仿佛轻轻拂过她的脸，他眼中有化不开的柔情。

“接下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畅言会那次我给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那是她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点爱，但结果你们也都知道，所以她又缩回去了，直到英子那次爆发她被逼急了才把她的想法全部告诉宋阿姨和乔叔叔。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的声音沉了沉“我知道是宋倩阿姨和乔叔叔来让你们问我的，知知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么抗拒父母，其实她很爱他们，她大概没和别人说过，她报北师大就是因为宋倩阿姨，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崇拜宋倩阿姨，她想成为一个跟她妈妈一样厉害的人，知知这个人特别简单，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补偿，她只需要爱，最简单，最真实的，不是乔英子剩下的，只属于她的爱。就算不多，但是哪怕多一点，她也会很开心的”

“我也特别希望知知和父母彻底和解，因为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难过失望的表情了，宋倩阿姨想让她艺考那天晚上她就一个人蹲在小公园那个角落哭，她就那么薄一片，风一刮就跑了，别说宋倩阿姨和乔叔叔，如果是你们看到了也会觉得心疼。”

季杨杨终于转过身与刘静和季胜利直视，他眼里有恳求“能告诉宋倩阿姨和乔叔叔，多爱一点乔知知好吗，哪怕就多一点点，我真的很心疼，也真的真的希望她能知道不光在我眼里，而是在所有人眼里都很优秀。”

“爸妈，乔知知真的很好，如果没有她，也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也真的很爱乔知知，就像你们爱彼此那样。所以我真的想她能开心。”

又是寂静。

刘静已经许久没有那么认真的看过季杨杨了，高三那年再次回到他身边时他已经从当年的小豆丁长成了如此高大的样子，那一年也算是经历了很多，她感受着季杨杨在他们面前一点点收起保护自己的那些尖锐的刺，渐渐掩盖他的那些稚气与不成熟，不过她仍然下意识的将他规划为孩子。

直至此时，她的孩子也有了想要认真守护的人，她清楚的感受到季杨杨像她和丈夫一样撑开了自己的羽翼将乔知知守护在最安全的地带。

所以刘静笑出了声，是欣慰“杨杨，妈妈很高兴，你真的成为了一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