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人踩着弟弟的鞋,像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如果灰姑娘满脚水泡的话。
货车司机是个满脸胡渣的大叔,听完他们的遭遇大笑:“上来!老子当年也是翻墙逃训的主!”
车厢堆满水产箱,建人蜷在角落给手机充电。
Line弹出美咲的99+消息:
22:58:[图片] 居酒屋打烊,金太郎撕咬账本
23:30:接电话!!!
00:05:再装死就把你游戏机喂金太郎
健太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去私立高中?”建人愣住。
车厢随颠簸摇晃,冰鲜鱿鱼的触须在月光下诡异舞动。
“市三中奖学金高啊。”他故作轻松,“而且离居酒屋近,方便被美咲姐奴役。”
他没说看到健太入学通知时,美咲熬夜熬红了眼;没说铁平卖掉珍藏的暴走族头盔。
货车碾过减速带,鱿鱼触须拍在车窗上。建人吓得Pocky断成两截,捡起半截塞进健太嘴里:“你记不记得金太郎绝育那天?”
健太被饼干呛到,机械地点点头。“那蠢狗被抬上手术台,尿了兽医一身。”建人比划着,“结果现在还不是追着母猫跑?有些事,怕着怕着就过去了。”
健太盯着破皮的指节:“教练说我的投球……太完美了。”
“哈?这算哪门子烦恼!”
“没有情绪起伏,他们说像发球机。”健太喉结动了动,“上次对海星学院,七局下半满垒……我感受不到心跳。”
建人想起被茜骂“量子力学接球白痴”,笑出声:“每次拦网前,我都想象自己穿着美咲姐的围裙,印着‘夜叉罗御用厨娘’!”
健太嘴角抽搐,车厢角落传来“噗嗤”——鱿鱼的诡异放气声。
“喂,你笑了吧?”建人戳弟弟腰眼,“面瘫王牌破功实录!”
“没有。”健太死鸭子嘴硬。“绝对笑了!跟金太郎偷吃章鱼烧的屁声一样!”
建人抓起冰袋按在健太手腕:“下次压力大,想想柜子里的二十七封情书——那可是我两辈子都达不到的战绩!”
健太垂头,绷带上的血迹洇成樱花状:“她们送的是进口巧克力。”
“啥?!”
“白巧容易化,黑巧太苦。”
“重点是这个吗混蛋!”建人掐住弟弟脖子摇晃。货车转弯,两人滚作一团,建人的破鞋飞进鱿鱼箱,健太的校服扣子崩开两颗。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场面,笑得差点吞了烟头:“年轻真好!”
“甲子园算什么?”建人瘫在泡沫箱上喘气,“大不了退役去美咲姐店里端盘子,铁平叔副驾驶永远给你留座……”
“可你们……”健太攥紧冰袋,“卖掉了很重要的东西。”建人怔住。
“知道这车鱿鱼值多少钱吗?”他指向蠕动的触须,“够买三双顶级棒球手套。可大叔宁愿载两个臭小鬼回家,也不愿多跑两趟货。”
远处便利店的“欢迎光临”音透进车厢。健太腕上的绷带松开,伤口结着薄薄血痂,像枚甲子园泥土标本。
“下次教你个绝招。”建人压低声音,“面对打者时,想象他穿了美咲姐的草莓围裙……”“会笑场。”
“要的就是笑场!你一笑,打者绝对吓尿!”建人摸出受潮的Pocky插在鱿鱼头上:“敬未来的甲子园巨星!”
司机猛按喇叭,惊飞路边夜枭。
月光、鱿鱼与少年们的笑声在国道上飞驰,像场荒诞又温暖的成人礼。
町屋的轮廓出现时,建人看见美咲站在路灯下,围裙兜着金太郎,手机屏幕映出她泛红的眼角。
铁平的出租车歪斜停在一旁,引擎还在嗡嗡作响。“两个混蛋!”美咲的怒吼惊飞夜鸟,“知道现在几点吗?!”
建人举手:“司机大叔请我们吃关东煮……”
“吃你个鬼!”美咲的折扇敲过来却中途转向,□□了把他的头发,“滚去洗澡!”浴室里,建人发现洗衣篮放着新毛巾。
泡进热水时,他听见楼下美咲的训斥:“下次再敢……”突然转为模糊的哽咽。
深夜,建人摸黑去厨房偷水喝,看见美咲坐在账本堆里,戴着老花镜缝他的破球鞋。月光从裂缝渗入,在她手上投下细碎光斑。
“姐,”建人哑着嗓子,“我打进全国大赛的话……”
“闭嘴,吵到金太郎了。”美咲头也不抬,把缝好的鞋推过来。
鞋底加固得像装甲板,内侧缝了块软垫——用她旧围裙裁的。
次日清晨,铁平在出租车后座发现一双新球鞋。鞋盒里塞着张皱巴巴的纸条:“臭小子敢弄脏就切腹——夜叉罗二代目留。”
三十公里外的居酒屋,美咲正把“铁平戒酒基金”的标签,默默改成“金太郎绝育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