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珊总有数不清的工作。她在第一区拥有一栋别墅、三间公寓和一家清洁公司,但她大多时候只在UMA办公室的软椅上休憩,缓解过长久使用双眼的酸乏,就继续投入工作。
UMA管理局在联邦35年成立,迄今两百多年发展更迭,早已经烂成一摊臭泥。若不是受人所托……
她或许已经成为联邦第一军区的少将。
所幸她的天赋在UMA没有荒废。
陈元把江蕴和霓虹都带来了。两人经过一晚的休整,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江蕴,我有意将你培养成UMA的职员。”季明珊开门见山,“前提是你要将事情的经过和你丈夫女儿的死因,详细地说明。”
江蕴身形微晃。她双手规整地放于膝上,连脚尖都是合拢的。
“一年前,我和老吕决定……”
联邦2033年。
X市郊区的楼盘在秋季开盘时炒得火热——独栋的洋房、全屋精装、还送一百多平米的大院,一下就戳中了婚后一直住在市区老破小里的江蕴。
“老吕,咱换套房子吧。”
一天夜里,温存过后,江蕴依偎在吕方格的怀里,突然想到白天刷到的售楼广告。
“好啊,有没有看中的?”吕方格也早有念头,只是他工作太忙,一直没空闲和江蕴商量。
“我看郊区那个新房子不错。”江蕴没拐弯抹角。吕方格的工资一直都上交给她,家里的存款她也清楚,“我们可以贷款,顶多是吃穿上节省几年。那个房子真挺好的,我觉得值,二层小复式,尤其那个院子,可以种点花花草草、新鲜蔬菜什么的……”
吕方格温柔看着妻子一脸幸福地畅想着,心里有些愧疚。这栋老破小还是结婚时候购置的二手房,江蕴当初得知他工作繁忙、没法顾家,主动承担起责任,替他照料一切。
她吃了很多苦,也放弃了很多。
“买。哪天我请个假,咱们一起去售楼处。”吕方格亲吻着江蕴的额头。哪怕这个房子超出了他们目前的经济能力,他也要满足妻子的愿望,大不了他再多接点任务、加加班,争取早日升职涨薪。
……
拿下钥匙的那天,江蕴和吕方格驱车前往学校。他们一直没告诉吕小琪买房的事,希望给她一个惊喜。
“我的天呐!”当车停在青环路39号、那栋很有欧式风情的二层小楼前,江蕴为她揭晓了这个好消息。
吕小琪兴奋地跳下车,催促着爸爸赶紧打开门。她蹦跳着在上下层来回奔跑,像回到四五岁的时候一样快乐。
江蕴挽着吕方格,同样一脸愉悦地看着屋内的装潢。开发商很用心,特意征询了多次她的意见,眼前的家几乎和她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宽敞、明亮,主色调是她最爱的暖黄。
此刻正享受着平淡日子中难得澎湃的喜悦的三人,根本无法预料在未来的某天,这份幸福会被顷刻颠覆。
……
吕小琪曾经是个体育生。是的,曾经是。
她个头蹿得很快,小学三四年级就被老师选中参加田径队,还意外地挺有天赋,拿了不少奖。但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能在人群中站上领奖台很骄傲,所以她训练十分刻苦,一直都被教练当作榜样。
直到上了初中,吕小琪才发现自己的爱好并不在此。她开始厌烦每天提前放学、顶着烈阳训练的日子。她喜欢数学,却不得不为了训练,常常旷课,有时连作业都很难完成。
她上的初中是重点,那里的学生几乎都只在乎自己的成绩、中考能不能达重点线、上个好高中,默默将她这样的体育生和艺术生划归为不爱学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类。就连老师,都在不自觉地对她放宽要求——体育生嘛,不用那么苛刻。
吕小琪的年纪,尚不能分辨这种“特殊对待”的恶意,只是会下意识反思自己。她的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上,却还是被莫名其妙地忽略。
她很敏感。吕小琪会和爸爸妈妈讲学校里发生的事,但处在青春期的女孩,还是会选择下意识隐瞒这些难堪的交际现实。最终经历反复地挣扎,她选择放弃田径,试图回归到“正常”的中学生活。
结果她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暴食症”先找上了她。
由于很小开始接触田径,她的食欲一直很旺盛。停止锻炼以后,她一身的肌肉开始悄然走形,不到半年的时间,体重就上涨了二十斤。本就不太合群的她因为身材明显的走样,被人堂而皇之地当面议论,她也不敢出言反击,反而错误地、报复性地将吃饭当作了解压逃避的方式,直到她无法清除耳中时而传来的讥笑,也无法再掌控自己的食欲。
她开始常常夜里偷溜到厨房偷吃饼干和剩饭。结果某个深夜,她还没走进厨房,就听到楼上传来微弱地抽泣声。
她好奇地悄悄靠近,却意外发觉那抽泣来源于她的父亲。
“没关系,还有我呢。”江蕴柔声安慰着。
“可是还有房贷……”吕方格抽噎着,不知如何面对妻子,只能掩面暗骂自己无能,“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家人。”江蕴没有半分不耐,“我会想办法,你不要着急,再找找别的工作。”
她的父亲失业了。
吕小琪震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们才刚搬到新房不久,也听过晚饭时爸妈谈起的房贷之类的问题。这就像晴天霹雳,让她本就因社交、食欲而焦虑的心情愈演愈烈。
直到她能一口气吃下二十个妈妈烤制的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