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
陈心念启动引擎:“谁告诉你我和刘盛凌在一起了?”
陈母冷哼一声:“不用谁告诉,猜也能猜着。越岭的那些哥哥姐姐都是豺狼虎豹,巴不得把他的遗产清剿一空,放我们娘俩落魄讨饭。刘盛凌年纪小更容易心软,对你很有几分感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他都缠着你。不是他向李彧求的情还能有谁?”
刘盛凌和她黏在一起这件事,他们并没有藏着掖着,甚至刘盛凌大有昭告众人之势。贵妇们最会八卦,陈母又好热闹好交际,贵妇间的“人脉”诸多,自然而然知晓。
多半陈母听到的、揣测得来的结果比真实的情况更不堪入耳。
陈心念懒得和陈母扯这些:“你到底做了什么投资?还有其他外债欠着吗?”
陈母直叹气:“我去澳城赌博了,想翻盘结果输的底朝天。”
陈心念握紧方向盘:“从前的教训你忘了?”
她假千金的身份被戳穿后,陈母向她坦白生父的过往时,提及过自己出生于富贵之家,是家中独女。当年自己罔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执意未婚先孕逼父母点头,嫁给她生父李明辉。
外公过世后,李明辉无力掌管家业,家业很快凋零。情急之下,李明辉去了澳城豪赌,非但没能翻盘,还把家里输了个底朝天。
也就是那时候,李明辉离开了她们母女。
外婆不久患病,郁郁而终。
在陈心念的记忆里,陈母从不沾赌博,连用于交际的麻将她也不曾碰。过年时她们去刘宅拜会,刘家人用纸牌消遣,爱向刘家人献媚的陈母并不参与其中,且不准她掺和。
也只在那片刻间,她才感受到陈母有一丝好母亲的姿态。
陈母长吁短叹着,为自己辩解:
“刘盛凌去了英国后不久,越岭便去立了遗嘱。半年多以前,我从周律师那儿知道了这件事,便去问越岭,他的遗嘱里有没有你的一份。”
“越岭没告诉我,反倒骂我诅咒他早死。越岭的大哥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我觉得我们娘俩被刘家人是逼到绝路了,一时糊涂就去澳城赌了一把,谁知道运气那么不好,一败涂地。催债的催的急,这才昏了头去典当假珠宝。”
陈母这为自己开脱的话说得似有几分道理,可把玩新做指甲的动作透露出她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她输掉的只是一大箱废纸,而非钞票。
陈母垂下脸,鲜有的放软语气:“以己度人,其实你爸爸那时候情有可原。那时候,他也是为了整个家才放手一搏。”
陈心念脸色一沉。
陈母沉住气不言,许久都没等到陈心念的回答,便忍不住用余光去瞥陈心念。车身忽地猛烈地颠簸,惹得陈母一阵头晕,出口责怪陈心念开车不看路。
话还没落音,车速陡然加快,冲上大桥。
横跨长江的大桥是个略有弧度的拱桥,前方的天空被血色的云彩铺满,地上没有行车行人,路被灰蒙的雾霭湮没。
像是电影里末日的场景。
陈母心头一阵恐慌,赶紧改口劝道:“念念,你冷静点。我没赌博,我骗你的。”
当然是赌博了,赌一个抛妻弃女还有赌博前科的男人的良心比赌钱更可怕,更令人恼火。
陈心念眼眸微敛,加快车速。
陈母抓紧安全带,颤声道:“其实是你爸爸……”
车窗忽然打开,冷风灌进来,一同侵袭的还有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陈母的言语。车头往右转,车离桥边护栏越来越近。
陈母惊慌地求饶:“求你了!我不想死!”
车身逼近护栏,伴随着刺耳声响,陈母尖叫一声,抱住头。
耳边传来陈心念沉闷的声音:“我爸知不知道这件事?”
陈母松开手,陈心念盯着她,面色没比方才好多少。
陈母刚动了下嘴皮,便见陈心念目光骤然聚起寒意,仿佛她只要一句说错,她就要让她万劫不复。
陈母这才反应过来陈心念口中的爸爸并不是指她的生父,而是刘盛凌的父亲刘越岭。陈心念甚至在揣测,刘越岭的死亡和她的背叛有关。
陈母缩住肩膀,摇着头小声说:“不知道。”
怕陈心念不信,陈母补充一句:“他向来不管我,你是知道的。”
陈心念转过脸,目视前方,冷淡地说:“下车。”
夜晚即将来临,桥下的江面已变成墨黑,像一望无际的深渊。
陈母缓慢地做出解安全带的动作,吞吞吐吐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是和盛凌要订婚吗?刘家那些豺狼虎豹可不好对付,我得为你找个靠山。你爸爸他这些年在美国攒了些家业,我是在给他投资,让他扩张生意。到时候,你爸爸的一切还不都是你……”
陈心念打断:“你和那个人渣暗通曲款的时候,我爸还没死,我压根和刘盛凌没什么关系。”
陈母脱口而出:“刘越岭的遗嘱里一分钱都没给你留,甚至还要把你逐出刘家门。他对你就算再好,也不是你亲生父亲,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若真的是刘盛凌去了英国之后,他父亲刘越岭才立的遗嘱。那没准是因为觉得自己儿子被冤枉,对自己儿子感到愧疚,这才什么都没给她留。
“爸爸”刘越岭死的时候,可有还在怨她让他们父子离心吗?陈心念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地说:“无论如何,我爸关照了我和你二十年,那个抛弃妻女、现在还在骗你钱的人渣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你是个成年人,如果你执意继续和他通奸,我管不着。只是我们从此各走各的道,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