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师父——”
“阿暖以为你不要阿暖了!”
慕笙清回百草堂接温暖,小丫头一见他,眼泪唰地下来,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嚎。
“不哭了不哭了,是师父来迟了。”慕笙清手足无措地哄她。
“慕神医,你这一遭,可是吓坏我们了。”
“是啊是啊。”
刘掌柜和其他几位百草堂的坐诊大夫连连说道。
刘掌柜说:“你出事那日一早,小人左等右等不见你来接孩子,便带着几个樵夫上山寻你,哪知那一地的尸山血海,真叫人惊心。”
“小阿暖这几日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坐在门口就盼着你回来。”
慕笙清轻拍温暖的后背,低头表示歉意:“让各位忧心了,是在下的不是。”
“哦,对了。”刘掌柜突然道:“后来还有一伙人来询问你的下落,小人只言不知晓,那伙人又上了山,没多久就走了。”
“小人在他们走后,上山看了看,他们好像就是来查看情况,什么事也没干。”
慕笙清深思,什么事也没干?那来寻他做甚?
刘掌柜继续说:“慕神医你身边那个长得高大俊美的男人也来寻过你。”
慕笙清:“楼远?”
刘掌柜:“对对对,就是他。”
“来时可着急了,小人看他那副模样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还绑着绷带呢!”
“师父,师父,美人哥哥也找过阿暖,问阿暖愿不愿意跟他走,阿暖没答应。”
“阿暖要在这里等师父。”
小姑娘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可怜巴巴瘪嘴。
慕笙清温柔地给温暖擦了擦脸,随即抬头问:“陵阙关战事如何了?还有楼远,他如何?”
刘掌柜道:“您说这个呀!”
“有小秦将军在,那当然没问题了,羯族早被打跑了。”
“说来也奇怪,往年可是要打几个月的,今年很快就打完了。”
“真是怪哉!”
刘掌柜拍了拍手心,道:“至于你那友人,你要是早回来五天,说不准还能碰上他。”
“他给你留了个口信,说过些时日还会回来,让你等他。”
慕笙清摸了摸温暖的小脑袋瓜,神情忧戚,他似乎欠了楼远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哥!你咋来了?!”
百草堂外,纪寥碰见巡街的纪宏十分惊喜。
“你小子又长个子了啊!都快赶上大哥了!”纪宏穿着盔甲,一拳锤在纪寥胸口,朗朗大笑。
“嘶……大哥,你轻点。”纪寥揉了揉痛处,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纪宏从马匹上取了个剑匣递过去,道:“知晓你要及冠了,大哥身在军中,无法回去观礼。”
“这柄剑是大哥请云城最好的铸剑师打造的,权当及冠礼了。”
“回去替我向爹娘问个好!”
纪宏拍拍纪寥的肩膀,纪寥抱着剑匣,眼底泪花闪烁,他大哥好些年没回家了。
慕笙清牵着温暖打算回竹屋看看,见纪家兄弟俩说话,便静静站在门口,没出声打扰。
听闻鄢都纪家有二子,长子从军,次子游历江湖,纪家父母常常哀叹,没一个省心的!
纪宏眼尖,瞥见那素色衣摆,抬眼一看,恍觉惊艳。
几日前,羯族退兵,楼远本想留在云城继续找人,奈何德昌帝召他回京。
百般权衡之下,楼远嘱托秦释帮他找人,走之前,秦释问他慕笙清长什么样?
楼远留下一句:“当然是长得比我还美的人了,你一看就知道。”
纪宏才知,楼元这一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一袭白衣静默而立,面容清冷,眉目浅淡却含着一丝忧愁,凤眸冷冽孤傲,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出尘,飘然若仙。
确为松间雨、雪中月,疏离矜雅,如空谷幽兰,不可亵渎。
纪宏愣了一瞬,随后朝慕笙清抱拳致意。
慕笙清见状作揖回礼。
“清弟,这是家兄——纪宏。”纪寥介绍道。
纪宏不敢托大,便说:“慕神医,您叫我云博便可。”
慕笙清点头,道:“云博兄。”
纪寥见他出来,问:“清弟要去哪?”
慕笙清答道:“带小徒回竹屋看看。”
纪寥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大哥,你去吗?”
“大哥还要巡街,你们去吧。”纪宏有对慕笙清说:“慕神医,停云山上已被楼大人清理过,你们大可放心前去。”
慕笙清微怔,楼远竟做了这么多?
他们一走,百草堂街巷暗处的两人迅速离开,隐约还有些许激动。
“快快快,慕神医还活着,赶紧给老大传信!”
到了竹屋,慕笙清看见废墟后的两座坟冢,眼眶涩然,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几日未曾下雪,竹林中除了被摧残的竹子和被烧毁的竹屋,其他地方一片洁净,没留下一点当日打斗的痕迹。
风一吹,枯叶摇摇欲坠,更显萧瑟与荒凉。
楼远找全了杨信年的尸骸,给他立了碑,就连那匹跟了慕笙清许久的老马白云,也有它自己的坟冢。
慕笙清愈发觉得亏欠楼远良多。
他带着温暖,在墓碑前烧了些纸钱,念了往生咒,为杨信年和白云送行。
竹屋已然不能再住人,慕笙清也没那个心思再重建竹屋,药材在大火中全数烧毁,而抑制寒毒的赤火雪莲也给了楼远,他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慕笙清蹲下身,对温暖说:“阿暖,师父送你回娘亲那里好不好?”
温暖本该是个金尊玉贵的孩子,小小年纪却跟着他到处吃苦,现在送她回西离,她也能继续当锦衣玉食的小郡主。
温暖歪头不解:“那师父呢?不和阿暖一起回去吗?”
慕笙清温柔地捏捏她的小脸,心下苦涩。
他和温暖不一样,于世人眼中,西离摄政王南钰早就死了。
他没有家了。
“不了,师父……还要去找你师祖,就不和阿暖一起回去了。”他编了一个谎言骗温暖。
“可是娘亲也会想师父的。”
“就跟阿暖回去嘛。”
小姑娘垂头,小手揪住他的衣摆,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小舅舅……”
自温暖来到慕笙清身边开始,就被勒令不准喊他“舅舅”,只能喊师父。
起初小姑娘不习惯,叫错过几次被罚着念书,再也没喊过慕笙清“舅舅”。
慕笙清也不想这么严厉,为了隐藏身份,也为了他自己的一点私心。
西离他回不去了,他也无法“死而复生”成为南钰。
“阿暖,听话!”慕笙清严肃道。
“不要!阿暖不要听话!”
“师父才不听话!娘亲说了,师父最会骗人了!”
“娘亲让阿暖跟着师父,看着师父,一刻也不能离开。”
“可是……可是师父失踪了半个月,如果娘亲知道阿暖把师父弄丢了,一定会拿她的烧火棍把阿暖的屁股抽开花!”
“呜哇!”
温暖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啦啦地往下砸,没一会哭成个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