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宁并不想说话,也没什么心情吃,对着桌子开始发呆。
令一男子走来,道:“哟,你想跟周姑娘抢晋王殿下?”上下扫了她一眼,啧着摇摇头,“虽说她家世不如你,又是风尘人,但在身材脸蛋方面,你可差人一大截。”
程以宁冷淡地瞟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跟你有关系吗”。
有病吧,从进门到现在她可没说一句话,竟被贬得一文不值,这些人犯贱都不需要找由头?
仅仅只是在李自蹊身上多停留了些时间,就平白惹了那么多猜想非议。
都怪李自蹊,祸水嘛一整个。
程以宁狠狠剜了祸水一眼,那人还在跟周梦蝶聊天,眼睛仿佛从没移开过。
“李骞那样的配周梦蝶也配得,体弱多病无权无势的皇子和卖笑卖艺不卖身的青楼老鸨……”两人交换了一个猥琐的眼神,心照不宣地哈哈哈大笑。
“哎你不是非太子不嫁吗?怎的转移目标了?”
蟑螂须道:“要我说,不管是太子还是晋王,你喜欢他们还不如喜欢我,当然啊我绝对不是说我比皇子们强,只是因为都是咱俩公爵家,这不正应了皇后娘娘的没有高攀、门当户对嘛。”
程以宁嗤了一声,不置一词,跟他说一个字都是掉价。
“玉岁公主。”她站起,“我想换个位置,这里太吵,烦人。”
玉岁正同一位官家小姐说话,听到声音转头,本来算不理,忽地想起这是朝瑰请来的,便问道:“你找个人商量着换吧。”
认识的人不多,程以宁下意识看向李自蹊,后者还在跟周梦蝶聊得欢快。
算了!不换了!
正要负气坐下,李容月开口了:“我跟你换吧,你那儿离窗子近,我想晒晒太阳。”
程以宁踌躇着,不太想换,因为李容月是坐李自蹊旁边的,而另一边空着的位置似乎是唯一没有落座的周梦蝶的。
要是程以宁坐在两人中间,就好像是她把一对鸳鸯隔开了,生生插足似的,膈应死了。
谁安排的座位,真是晦气。
程以宁还在措辞拒绝,李容月已经走到面前了。
赶鸭子上架,还是换了。
蟑螂须似是脸上挂不住,道:“好大的架子啊,竟能让朝瑰公主给你让座。”
程以宁假笑,道:“能怎么办呢,我讨人喜欢啊,不像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大放厥词,聒噪,讨人嫌。”
“你说什么呢?你说谁放厥词?”
程以宁也不怕他拍桌瞪眼,白了一眼,道:“把刚刚说的再复述一遍,你敢吗?”
蟑螂须还要有动作,同行的人把他摁了下去。
程以宁还没坐热屁股,又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了,“受害者禁足于府,下毒的人却到处乱跑,这合理吗?”
看来这姑娘跟丁淑柔关系不错,大好的席塞不住嘴,非要来找茬。她现在一身堵得慌,正愁没地方发泄,轻笑一声开始反击。
“虽不知你意指谁,”程以宁道:“但我可以提醒一下,你质疑有人下毒,可以,但得拿出下毒的证据,不然就是污蔑。至于禁足,谁禁的足你找谁说理,这里又不是京兆尹。”
“你……”
“程大小姐好一张巧嘴,这一会功夫,呛了两个人了,还将陛下京兆尹内涵了一番,不知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你只顾自己一时之快,枉顾九族性命。”
程以宁道:“是他们先惹我的,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知,陛下通情达理,宅心仁厚,岂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人性命,还是说在你眼里陛下就是十恶不赦?此番话,非蠢即坏,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姑娘漂亮的脸蛋一下红一下白,丝毫没了刚才那架势,很快,她调整好了似的,表情回复正常,甚至笑了笑,“听说程大小姐从扬州带来的那丫鬟不见了?”
程以宁“与你何干”还没出口,方才那替丁淑柔出头的姑娘抢先道:“可不是,近大半月都不曾出门,就是为此事发愁呢。”
漂亮姑娘哼笑道:“正经主子,谁会为了个丫鬟要死要活不吃不喝的,说好听点是善良,说不好听点钻牛角尖,别说丁尚书没抓那丫鬟,即便是抓了,那又能怎样,左不过是个丫鬟,下等人才将丫鬟当个宝。”
蟑螂须道:“哈哈哈莫不是那丫鬟知道程大小姐不可宣之于口的秘事……”
黄腔一开,大半屋子的男人都哄笑起来了。
程以宁不想拿星灵说事,即便她很清楚,这些显贵草菅人命,若是说出“丫鬟的命也是命”这类话,更加会觉得她疯了。
夏虫不语冰,多说无益。
持续不断的哄笑声中,程以宁站起,道:“有些人呢,脑子里装满了废料,于是看什么都觉得是废料。”
“你说我为了个丫鬟不吃不喝,是因为我也是下等人。那玉岁公主苦寻梅儿数月,那她是什么?”
转移矛盾后,也不管殿里是否会掀起多大风浪,程以宁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寂静许久,那两姑娘才回过神相互拉扯着出了席,扑通一跪响彻大殿,大喊饶命认错。
玉岁公主拿起手边火炉上刚开的茶壶,走到两人面前停下,茶壶举过头顶,滚烫的开水浇下去,凄厉的尖叫足以刺穿墙,传到皇宫的每个角落。
“把她两给我赶出去,永世不得出入京城任何宴会。”
两姑娘的脸是不能看了,甚至其中有个脸皮都被烫掉了,太监拉出去的时候,还掉下来了。
“三哥哥,你笑什么?”李自蹊少见地露出那讥笑,玉岁不解问。
李自蹊:“我笑,这世道奇怪得很,人们习惯冷眼旁观,却还要唾弃他人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