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烟从他指缝间袅袅升起,只是片刻便被簌簌卷起雪粒的冬风吹散。
方才的光瀑像是他幻梦中的一刹,如今梦醒,便是什么都剩不下。
“喜欢?”见他神情失落,白栖枝用肩膀靠着他的轮椅脆声声说道,“喜欢就再点嘛,我买了好多,够你玩个尽兴了!”
说着,她伸手递上火折子要给他点上,却被那人轻轻一避。
“不用了。”眨眼间,沈忘尘又换上了自己往常那般温润叫人看不透的笑容,“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太贪心的话,是会被夺走一切的。
沈忘尘知道如今不过是他一阵幻梦,可哪怕是幻梦,他也想留下一点痕迹。
由是,哪怕只是一捧小小的烟火棒,他也不舍得燃尽。
他怕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也会随之燃尽。
眼中亮了一簇的光渐渐熄灭,沈忘尘低头看向倚着他的小姑娘。
她还在揉着自己磕到的膝盖。
沈忘尘忽地想到林听澜说过,她很怕痛的,小时候磕了碰了都会哭上好久。
可他眼中的她却是从来不怕痛的,哪怕被打了板子,哪怕被别人弄得那样狼狈,她也从来不会喊上一句痛。
如今看来,不过是她在强忍着罢了。
回想着方才小姑娘伸手塞给自己烟火棒时的暖意,鬼使神差地,沈忘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内心几乎要化成一汪水,连带着声音都似雪融:
“怎么还在雪里坐着?冷不冷?快起来,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说着,他大着胆子用自己那没什么力气的手,强撑着将白栖枝扶起来。
小姑娘又坐了一身的雪粒子。
沈忘尘为她掸着衣摆。
蓦地,他冰冷的指尖被一团火一样的温暖攥住。
抬头,白栖枝还在笑盈盈地看着他,问他道:“沈忘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她眼底亮晶晶的,分不清是月光还是雪光。
沈忘尘看着她黑白分明却又带着些许疲惫的眼,反手将她的小手捧在手里,笑着温声哄道:“嗯,枝枝特别特别好,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小孩。”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欺负我?”
沈忘尘一片哑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白栖枝这个问题。
是啊,她本身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小孩,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欺负她呢?
甚至连自己都在欺负她。
明明她没有惹过所有人,可为什么她要受那么多欺负呢?
是他们在仗着她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没有人给她撑腰罢了。
沈忘尘本以为自己像白栖枝说得那样,应该是和她是“一伙儿”的,可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是同盟了,林家那些人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苛责她呢?
因为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他虽说心疼她,却从没有为她撑腰做过任何事,以至于所有人都能在她背上踏上一脚,将她蹂躏入淤泥,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没入水中不得喘息。
对不起啊枝枝,对不起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不是白栖枝听沈忘尘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了,可她仍然像忍不住一样,拼命地抽气呼气、抽气呼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后,她掐着腰,带着满脸的醉意,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
“可是沈忘尘,我不要你同我说对不起,我要你以后都不许再欺负我。”
说到这儿,她又沉默了一下。
沈忘尘原以为她话已说尽,刚想张口应下,却听见她又兀自改了内容。
“算了。”她揉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沈忘尘,我要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