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打算?我一个下人……”婷芳本靠在壁炉旁吃杏干,听到婉凝此言,下意识地停了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复她,却也不看她眼睛。
“以前在乐益女中时,我记得你算术格外好,实科也不错的。”婉凝在苏州九如巷的乐益女中上了几年学,婷芳是陪读,亦是同窗;虽则婷芳长婉凝两岁却低她一级,但也打好了基础教育的底子。
婉凝烫好了毛衣,把余温未退的熨斗竖着搁在桌上,又道,“日日提醒着别人要为自己筹划,可曾也为自己筹划过。”
婷芳这个年纪的姑娘,若在昆山乡下,该是孩子可以出街买黄酒了;她幼时乡下还流行裹小脚,不过她性子硬的狠,一直反抗着爹娘才作罢;大脚的姑娘在乡下更是难以婚配,她确实一时没考虑过婚配终身之事,可若是未来出路,也真真从未从长计议过;只是近日她见了锦里落寞的样子,再回想发生在锦里身上的种种事,倒有几分自省意味;都说是“自由民主”的中华民国了,可丫鬟的出路到底在哪呢?
一时想不通,却只嘴硬着,“我是顾家养大的丫头,我们全家吃的都是顾家的饭,当然要一直跟着姑娘,除非姑娘嫌弃我了,不然我就ze么跟着姑娘。我听文钰小姐说,岭南有丫鬟把头发梳成辫子,一辈子跟着雇主,不嫁人,自己养活自己;我也梳个辫子,伺候姑娘。”
“混话。”婉凝极少有的怒火,转而又平和地看着婷芳,“姜爹爹和姜婶婶只有你和亭卫哥两个孩子,亭卫哥又早去从军,日后能承欢膝下、帮扶照顾的只有你一人;一非无高堂侍奉,二非亲情寡淡,做什么自梳女?”
婉凝极少生气的,婷芳与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了,也只见过三次;前两次,都是因为顾父在柜上与人瞧病,忘了吃药。
此时婷芳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垂着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子,才弱弱道,“姑娘也是知道的;我读书少,虽比你大几岁,可完全没你的思虑见识。这种未来筹谋的事前,你才像姐姐。”
婉凝道,“景然兄的诊所缺一个配药结账的,若你愿意,先去帮帮忙罢?”
婷芳一听“景然”二字,转而一笑道,“原我还在操心姑娘和赵家少爷,还想不到你们早有联系。”
“景然兄是同济的客座教授,带过两节我选的中西医比较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