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莲翠就没有记得这个,嬷嬷也没有,清叶心细。”
她将书签取下,翻看起手中话本。
随口的夸赞,让沉清叶不太自然的摁了下指尖。
余光瞥见她面容,她在嘴里塞了块麦芽糖,右脸颊微鼓,浅浅眯着眼,手背撑在脸侧,垂眼看桌上的话本。
吃了一颗,似是觉得好吃,不声不响的将盛着麦芽糖的玉盘推到他的面前,没说话,也没示意,只是要他想吃就吃。
沉清叶看不懂她。
她,与他所知的世家贵族,好像全然不同。
世家身份高贵,奴隶在世家的眼中是猪狗,没有世家会将奴隶当做人来看待,这是世家,与奴隶,从生下来便知晓,也注定的事情。
但贵女好像不同。
府中的家奴们爱重贵女,这种爱重他从未见过。
奴隶对主人,该是恐惧中含着敬重才是。
但府中的家奴们却有些不同。
且——
沉清叶望见明心一会儿将手在手炉上暖一下,一会儿翻上一页话本,如此反复来回。
起初沉清叶觉她是成熟,心思缜密之人。
这几日贴身照顾她,不知何缘故,总觉她心性至简。
“贵女,”沉清叶忍不住问,“您的手冷吗?”
明心一贯体寒。
她本想这时候便缩到床榻上歇着,可当下正是白天,白日入睡不像个样子。
手中话本又实在好看。
“嗯,”明心将手捂在身前的手炉上,“冷着呢。”
沉清叶跪坐在另一侧,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若贵女手冷,那奴来给贵女读话本......可好?”
明心微愣,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你认字的吗?”明心竟然不知道。
“奴认识几个字,”
贵姓世家最厌恶奴隶学字学文,因文字是只有平民之上才可学习的东西,奴隶学字,便是偷来的,沉清叶不免紧张,
“只是认识的不多,若是贵女需要的话——”
他日后便要挪出明心的卧房。
不知为何,他想要继续照顾在明心的身侧。
离贵女近一些,好像会让他在这座陌生的府里更心安。
“我需要,”明心笑道,她似是颇为开心,连一点世家该有的不悦都没有,将手中话本递给他,
“没关系的,你念念试试,若是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学字。”
沉清叶听到她的话,被吓了一跳,抬头,却见她颇为自然,像是只说了一件普通小事。
“这样你往后就会方便许多,也可以给我念更多话本了。”
她双手揽着手炉,披着浅樱色的袄子,整个人都越发懒散了下来。
沉清叶未好的指尖摩挲过话本上的花纹,他不大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与她相处时常会不自在,只能顺着明心方才交给他的那页,继续读起来。
同时,心中杂绪万千。
贵女对他很好。
这份好,有些时候甚至,过了头。
教奴隶写字......怎会有世家贵族,如此轻率对一个奴隶说出这种话。
贵女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明心却对一切全然无觉。
她本以为沉清叶真的只如他所说一般,认识的字并不多。
因时下,识字的平民都是极少的,更不要说是为奴者。
但少年就这么顺顺当当,用他那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念了下去。
虽偶尔有些许停顿,但认一认,又继续念下去。
就这么念了一整页,明心忍不住道,“清叶。”
沉清叶自杂乱的思绪之中回神。
“贵女。”
“你是怎么学的字?可是有师父教你?”
沉清叶浑身紧绷,“回贵女的话,奴当年跟随楼里的账房先生认过几个字。”
其实不堪入耳。
那账房先生带他认些下三滥的字,学会了,念些春.宫.图上的字给账房先生听,但他记性好,学过的字基本都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