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绥君对他嫌恶警惕的眼神视若无睹,微微颔首,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态度说不上恭敬,也绝对称不上敬爱。
暮义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脑海里乘子谕和那个疯婆子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复。
“无论他做什么,都别干涉他。”
“除了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况,其他情况都绝对不能干涉他。”
暮义眉头紧锁,只能眼睁睁看着雁绥君堂而皇之靠近鱼戏舟。
据他了解,雁绥君是嵘鹰王之子,那对父母在战场上犹如天神,无往不利,一直以来都是大肃平定四方的保命符,可惜,却死在了姜长离的算计中。
乘子谕既敬重,也畏惧那两位将军,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此二人一冷一静,却都是疯癫嗜杀之人,乃是天生帅才。
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像他们。
房内没有点火,仅靠白天通光,天气寒冷,房内都不通风,并不好闻,散发一种腐朽陈旧的气味,床上的人脸色泛着死灰的苍白,胸脯微微起伏,尚存生机。
即便盖了两层厚厚的被褥,仍在不停发抖,眉间也轻轻蹙着,鱼戏舟睡得并不安稳。
也是,生病的人,怎么会睡得好呢。
雁绥君冷冷地站在床边静静瞧了他半晌,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腰间的粉色胖鱼早已被捏的变形扭曲,鱼戏舟忽然痛苦喊了一声,身体蜷缩起来。
雁绥君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因为冷而不断发抖的人,伸出手,抚摸着鱼戏舟的脸,眼底阴沉地可怕。
他身中剧毒,手指常年都如冰一样冷,鱼戏舟感觉好像有被冻住的梅花不停擦着他的脸。
太凉了,虽然带着一种冷香,可是太凉了,鱼戏舟瑟缩着躲过,不让着梅花碰到自己的脸。
那梅花也不再烦他的脸,却是转了方向,悄然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掌下的皮肤柔软,脆弱,喉结也小,脉搏缓缓跳动,只需要轻轻一压,不,几根手指头,这脉搏永远都不会跳动了。
“死在这可笑的疫病中多可怜,不如死在我怀里,好吗?宝贝,”雁绥君渐渐用了一点力度,慢慢握紧了鱼戏舟的脖子,眼神也变得凶戾,“我就只走了一天,就一天……你就不听话了。”
雁绥君俯身,轻轻吻了吻鱼戏舟微蹙的眉心,嘴唇的温热渐渐抚平了不安与寒冷。
与这温情的举动相反的是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鱼戏舟被这动静吵醒,他掀起重重的眼皮,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极为俊美的脸,他看得入迷,连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都没发现。
“殿…殿下……”鱼戏舟期期艾艾道。
这话惊醒了雁绥君的疯狂,他冷静地闭了闭眼,缓缓松开了鱼戏舟的脖子。
鱼戏舟感觉脖子有些不对劲,想摸,却没有力气摸。
“我在做梦吗?殿下。”
雁绥君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虚弱的声音,语气温和地像是没有在生气。
“当然不是,我很担心你。”
担心……鱼戏舟挡住了自己的脸,“殿下,快走,你不能靠近我。”
雁绥君还在盛怒中,勉强扯出一抹笑,耐着性子问,“为何不能?”
“会染上疫病的,”鱼戏舟咳了两声,“
我不会有事,殿下身子不好,会出事。”
鱼戏舟身上有种很神奇的魔力,他总能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消气,雁绥君的手放在鱼戏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百毒不侵,我也不会有事。”
手指强硬地,一点点将鱼戏舟掰了回来,在又薄又淡的日光下,脖子上的五个指痕清晰可见,异常显眼。
而鱼戏舟一脸懵懂茫然,眼眸如幼鹿的眸子一样干净清澈,他什么也不懂,也根本不知道刚刚雁绥君对他做了什么。
雁绥君用手背碰了碰鱼戏舟的脸,“好好休息,我已命人去烧水了,会让你暖起来的。”
鱼戏舟被冻得一激灵,“你要救我吗?”
雁绥君冷着脸,“嗯,”他看起来心情不佳。
“不可以,我要试药,”鱼戏舟又背过身去了,他不同意,“我已经染上疫病了,不能…不能白费。”
雁绥君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执拗的人,仿佛要融掉鱼戏舟的皮骨。
“你也不听我的话,我不是你的月亮吗?”
“你当然是,殿下,殿下你是的,”鱼戏舟瞪大眼睛,用尽力气转身,可怜巴巴一把拉住雁绥君的衣袖。
雁绥君低着头,颇为黯然神伤,“可你不听我的话。”
鱼戏舟脑子转了转啊,“没有说过要听月亮的话。”
想到这个,鱼戏舟觉得他自己挺机灵的,可说完他就没有力气了,往床上倒去。
以为会磕起个打包,却被人轻轻握住了后劲,甚至还故意揉了揉。
雁绥君托着他,将他的头放在枕头上,从容自然收回手,如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罢了,我不逼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死,我确实无法干涉你。”
雁绥君的语气很淡,也很轻,凉薄至极,没有一丝人味,看向鱼戏舟的目光也不再温柔,流露一种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