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在震颤,钢铁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螺栓一颗颗蹦跳着脱落,在猩红的光里划出细小的、绝望的抛物线。
重力恶魔的领域里,空气成了粘稠的糖浆,那些悬浮的混凝土碎块、扭曲的座椅残骸,全都在缓慢地旋转。
由美的指尖在行李箱搭扣上停顿了一秒。
——咔哒。
搭扣弹开。
她闭上眼,喉头滚动,咽下的唾沫里混着铁锈味。再睁眼时,瞳孔已经缩成两个针尖大的黑点。
“力量。”
从行李箱的黑暗中,紫黑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像一群饥渴的蛇,瞬间缠上她的四肢。
雾气中传来黏腻的、血肉重组的声音——噗嗤,咯吱,像是有人把一整具活人塞进了榨汁机。
雾气散去时,站在原地的已不再是女童。
那东西长着一张恶魔的脸,青紫色的皮肤下蜿蜒着蚯蚓状的血管,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鲨鱼般的牙。
它的身体仍是幼小的,可四条手臂却异常粗壮,紫黑相间的肌肉虬结如老树根,指尖延伸出匕首长的骨爪,正滴滴答答落着黏液。
车厢猛地倾斜。
重力恶魔的巨口在窗外张开,獠牙间流动着星云般的漩涡。
那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嚼碎,咽了下去。
由美——不,那怪物的四条手臂突然暴长,它的喉咙里滚出一串沙哑的笑声:
“来玩呀!”
猩红虚空里,由美的四条手臂像蜘蛛的节肢,在漂浮的混凝土块之间弹射。
她的骨爪刮擦过重力恶魔的皮肤,发出金属摩擦玻璃的尖啸,黏液从重力恶魔的伤口里渗出,又在瞬间被黑洞的吸力扯成丝状,飘散在扭曲的空气中。
“嘻嘻——痛吗?”
她狂笑着,幼小的身体在钢筋与碎玻璃之间折返跳跃,像一只被抛掷的弹珠,每一次蹬踏都让建筑残骸崩裂出新的裂痕。
重力恶魔的躯体被她撕开又愈合,如同被顽童反复戳破又自动修复的气球。
——直到重力场突然翻转。
整个世界像被塞进了一台疯狂的滚筒洗衣机。
上下颠倒,左右错位,混凝土块突然加速,像炮弹般横飞。
由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被甩向一片尖锐的钢筋丛林,眼看就要被刺穿——
“哈!”
她突然蜷缩成一团,四条手臂交叉护住头颅,任由离心力将她像链球一样甩向重力恶魔。
她的骨爪在旋转中划出四道交错的弧光,如同绞肉机的刀片,狠狠劈向那张巨口。
“来玩呀!来玩呀!”
她的声音在失重的空间里碎裂成癫狂的回音。
“等一下!”
早川秋的瞳孔紧缩,他看见了由美的结局,可他根本无力阻止,作为人类的早川秋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空间里顺利移。
由美还在笑。
嘴角咧到耳根,鲨鱼般的牙齿沾着唾液,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这场碾压只是一场新奇的游戏。
噗嗤——
她的身体在重力恶魔的掌心里爆开,骨骼、内脏、脑浆,全被压缩成一朵巴掌大的血花,悬浮在猩红的虚空中。
血珠缓慢地漂浮着,像一场定格动画里的雨。
早川秋的喉咙发紧。
他本该感到愤怒,或者悲伤,至少该有一点作为人类的战栗——可他的神经像是被冻住了,连痛觉都延迟。
重力恶魔的巨口转向他,獠牙间的星云漩涡加速旋转,寂静重新降临,连血花碎裂的声音都被吞噬。
早川秋迈出一步,骨刃在手中震颤,他摆好了应战的架势。
车厢在扭曲。
钢铁的骨架发出濒死的呻吟,螺栓一颗颗崩飞,在猩红的虚空中划出细小的、绝望的轨迹。
早川秋的膝盖微微弯曲,像是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重力恶魔逼近了。
它的巨口张开,身躯如山岳般压下,阴影笼罩早川秋的全身。
早川秋没有动,眼神毫无波澜,平静如水。
他微微压低身形,右手握紧骨刃,刀尖斜指地面。
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前一刻,重力恶魔突然浑身颤栗,像是嗅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它猛地向右闪避。
太晚了!
刀光一闪。
虚幻的光弧划过虚空,没有声音,没有阻力,仿佛只是切过一层薄雾。
重力恶魔的一条手臂消失了。
不是断裂,不是坠落,而是直接从存在中被抹去。
贺山瞬子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雪青色的刘海微微晃动,遮住了半张脸,可嘴角的弧度却罕见地僵住了。
“真是不得了的力量呢。”
猩红虚空里,重力恶魔的残躯开始溃逃。
它拖着虚无的伤口向后蠕动,黑洞般的巨口收缩成一道扭曲的裂缝,发出无声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