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轻轻的浮在寂静里,再意识浮上来的那一刻骤然一紧。
早川秋睁开眼睛。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天花板的格子板的轮廓在视网膜上浮着,渐渐那轮廓收紧了,显出清晰的棱角。
伴随着每一次吸气,肺叶都像擦着烧红的铁板,灼热的气流从鼻腔一路灼到胸口,在肋骨间烙下细密的痛。
这里是哪里?
床铺太软,身体陷在里面。
意识的碎片扎在神经末梢,伸手去抓,又滑溜溜地钻回暗处。
他挣扎着坐起身,每动一寸都扯出酸涩的响,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只有一声低浅的呻吟从齿缝漏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攥紧的被单,手抬起来捂住了隐隐胀痛的额头,慢慢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地砖倒映着窗帘淡蓝的影。消毒水的气味浮在空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保温杯敞着口,热气袅袅地升,在半空散成透明的纱。
他的视线停在床头那束百合上。
阳光斜切过窗框,正落在花瓣上。露珠凝在蕊心,被光线一照,晃得人眼晕,下一秒仿佛就要坠下来。
他疑心这是假的。
是虚数空间?还是恶魔的幻境?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伊藤君,这里是医院,请你注意一点,不要影响到病人休息。”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抱歉抱歉…”懒洋洋的少年音拖长了调子,“都是因为我太受欢迎的缘故。”
“真是的。”女声轻轻抱怨。
病房的门“咔嗒”一声打开。
一束紫蓝色的勿忘我先探了进来,花枝纤细,蝶翼般的花瓣被晨露浸湿,泛着微微的银光。
高挑的年轻人侧身挤进门,手里捧着那束花。
他穿着件时髦的镭射外套,浅金色的短发随意地支棱着,发尾挑染了几缕樱花粉,一双眼睛澄澈的湛蓝,左耳的银链从耳垂一路蜿蜒至鼻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长得极好看,就是眉眼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倦怠。
早川秋的目光钉在伊藤脸上。
那人却浑不在意,伸手拨弄着百合花的花瓣,将那束紫蓝色的勿忘我贴着百合塞进了花瓶里。
他坐下来,凳子腿擦过地砖,吱呀一声。
“秋君,好些了么?”
早川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不认得这个人,可对方的语气熟稔得像是老友,连那声“秋君”都咬得轻巧,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伊藤自顾自地说下去:“后台那群人真是废物,连舞台的木板都没钉牢,害你一脚踩空,摔得这样重。”
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点抱怨的调子:“昏迷这么久,热度都要散尽了。”
早川秋盯着他,一言不发。
伊藤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仍旧絮絮叨叨:“你不在的时候,团里那个红叶可没闲着,天天在节目里红着眼眶提你,说什么‘希望秋前辈早日康复’,粉丝吃这一套,倒是给他涨了不少人气。”他掐着嗓子学着红叶的语气,突然嗤笑一声,“假惺惺的。”
早川秋的手指在被单上收紧。他不记得什么舞台,什么偶像团,更不记得这个聒噪的、打扮得像只花孔雀的年轻人。
可对方的神态太过自然,仿佛他们真的共事多年,仿佛他早川秋真的曾是个偶像练习生,而非恶魔猎人。
伊藤忽然凑近了些,银链晃荡,在他眼前划出一道细碎的弧光。
“怎么,摔傻了?”他歪着头,嘴角噙着笑,“连我都不认得了?”
伊藤眨了眨眼睛,手指夸张的点着自己胸口:"是我呀,伊藤凉太,我们可是一起入团的同期生。"
早川秋望着他,只觉得这笑容假得很。
他开口:"我是四课的恶魔猎人,并不是什么偶像练习生。"
伊藤的笑容僵在嘴角。
"你是做了什么怪梦吗?"他问"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会接触恶魔猎人这种危险的工作?"
早川秋猛地掀开被子,双脚刚触到地面,膝盖便是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伊藤慌忙伸手去扶。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伊藤说着,已经转身冲向门外。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咚咚作响,远远传来他的喊声。
"医生!秋的记忆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