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趣呀,”她轻声道,“人总以为自己在驾驭恶魔。”
早川秋瞬间犹如置身冰窖,他感觉湮灭恶魔密密麻麻的蓝眼睛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他蠕动着嘴唇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锁芯“咔哒”一响。
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跌了过去。
门缝里先是漏进一线光,接着便是一排排黑压压的影子,黑衣人鱼贯而入,皮鞋踏在地板上,却连灰尘都不敢惊动,只排出一列沉默的影子
他们径直向玛奇玛走去,为首的那个俯身凑近她耳边,嘴唇翕动。
早川秋的视线钉在她脸上,电次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碎屑簌簌地落,帕瓦却已经不耐烦地扭动起来,猫似的弓起背,嚷道:“搞什么鬼?”
玛奇玛垂着眼,说道:“有麻烦了。”
早川秋打开了电视,
电视机的荧光屏亮起来,框住了电次那张脸——不,不是他的脸,是电锯人的。
电视银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前几天,电次化为电锯人和炸弹人的战斗画面。
锯齿森森地排开,血浆泼墨似的溅在镜头前。
电次盘腿坐在地板上,指着屏幕“哇”了一声:“我上电视了!”
帕瓦挨着他,撇撇嘴,艳羡里掺着点酸:“凭啥只拍你不拍老子?老子可比你威风多了!”
电视上的评论员正争得面红耳赤——电锯人究竟是救世的英雄,还是嗜血的怪物?镜头一切,又是满目疮痍的街景,断墙残垣间,几个穿制服的人,收拾着电次与炸弹恶魔留下的烂摊子。
“麻烦了呢。”玛奇玛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电次的后颈汗毛一竖。“全世界都晓得电锯人在日本了。”
电次扭过头,饼干渣渣还黏在嘴角:“那不好吗?老子出名了!”
玛奇玛笑了,目光扫过电次懵懂的脸:“像电次这样既不是恶魔,也不是魔人的存在其实相当珍贵,各个国家都想得到电锯人,苏联甚至提起派出了炸弹恶魔,所以这件事非常麻烦,旅游计划必须搁置了。”
电次的笑僵在脸上,像块干涸的泥巴,一点点龟裂开来。
“所以呀,”玛奇玛伸手,替他拈掉颊边的碎屑,动作温柔得像在给宠物顺毛,“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各国都会派遣刺客来刺杀电次,电次这段时间暂时不能自由。”
电次瞪着她,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似的抗议。
早川秋弯腰拾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玛奇玛拎起外套,早川秋跟上去。
临出门,他回头看了一眼。电次还坐在地上,黄发支棱着,像丛晒蔫了的野草。而帕瓦正踹翻垃圾桶,垃圾滚了一地,像她泼洒的脾气。
早川秋跟在玛奇玛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玛奇玛忽然停下,侧过脸,轻声说:“最近不怎么太平。”
早川秋抬起头。
“但是明年还是要和枪之恶魔战斗。”*她顿了顿,橙黄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秋也参与作战吧。”
早川秋的喉咙动了动,没出声。
玛奇玛又笑了,这次笑意深了些:“请努力不要死在这次事件里。为了杀死枪之恶魔,大家的力量都不可或缺。”
死。
这个字眼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早川秋的神经里。
他早已接受自己会死。
可玛奇玛偏偏要他“努力不要死”。
告诉一个被契约啃噬殆尽的猎人:“请努力活下去。”
多么讽刺啊。
仿佛“活着”是什么可以靠努力得到的东西。
早川秋的嘴角扯了扯,最终没能弯成一个笑,只说了这一个字。
“好。”
玛奇玛满意地点点头,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早川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那里装着未来恶魔的窥视。
可复仇从不轻松。
活着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