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严厉的声音立刻使四处又都寂静了下来,站着陈谦兹,站着几个他的随从。
陈谦兹那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神气斐然,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朱红玉带,衬得他气度沉凝,令人三分抗拒。
他在太子党派中权势最高,无一人不信服,也无一人不恐惧。
他对燕司瑾拱手揖礼,对姜枝意从下而上的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是宁远候的姜娘子吧,你阿爹不日便要回京,到时候帮我向宁远候问候一声。”
太阳过了半边天,白氏见自家老爷穿着官袍回来,便知他去了太子府,能这么晚回来,许是碰到了什么急事,留在太子府商议。
她正眼瞧坐在一旁的姜枝意,这女子肤色是透亮的白。
她抬起下颌心里发出一声讥笑,眼睛瞥向一边。
原是姜家娘子,果然和江挽一个模子,都是狐狸精,看着就招人厌烦。
陈谦兹冷笑一声,“这婢子十年前受到惊吓,失了心疯,一疯子的话,殿下也信。”
爬在地上的婢子不知是被口中的血液,还是换不过气,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看见陈丞相全身不再动弹,头快要钻进地面。
声音微弱而颤抖,“救救我。”
燕司瑾的衣服上的褶皱越发显眼,上面还有奴婢蹭到污渍,沾了泥土的血液。
陈谦兹一甩衣袖落在身侧,语气威严,“来人,将这疯子带下去,别吓着姜娘子。”
白氏心中的石头落下,走在了婢子身边,斜睨着她,已微露讥讽。
闻言,燕司瑾眼眸暗了暗,寒着一张脸道:“圣上将案子交给我,便要查明清楚,此案关乎百姓安危,若是抓错了,丞相这府中的人可不够疯的。”
“这婢子可亲自指认过凶手,若是疯子,那她说的话自然是听不得。”
燕司瑾说这话,故意拖长了音,语气促狭之极。
陈谦兹眉心微微蹙起,一时被堵的哑然。
燕司瑾的脸没有了往日的笑痕,换之以凝重,紧盯着陈谦兹的眼,“陈娘子闺房在何处,劳烦带路。”
小厮跪了一地疆在原地,陈丞相发号命令,“还不快带殿下去娘子的房间。”
姜枝意跟在燕司瑾的身后,白氏和陈丞相嗨矗立在大厅,白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嘭!”
桌子上的茶杯划在白氏的脸上,一条嫣红的血线从太阳穴拉长在她的耳边。
立在树枝打盹儿的麻雀腾起脚,拼命扑扇着双翅慌乱逃离。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白氏双眼倏然放大,跌坐在地,腰下的衣裙散落在侧,手撑在地,愣愣抬起头,“我…老爷,那道士杀的烟儿,我要让他偿命。”
“你…无知的妇人。”
“可是老爷,烟儿也是你的女儿,自烟儿死后,我无时无刻不害怕,那一定是糟了报应。”
“你给我闭嘴!”陈谦兹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向白氏,长叹了一声,望着门外沉吟了片刻,“把夫人带回房。”
贴身婢女闻言,赶紧着动作把人搀扶下去,白氏并不挣扎,走到门楣对着大厅的人冷笑一声,又冷笑一声。
……
门上的锁扣被小厮插进钥簧弹开,一股幽幽暗香,立刻扑鼻而来,沁人心肺。
陈芸烟的房间十分的大,堪比皇宫娇养的公主。
姜枝意伸出手指挨到桌上轻轻按划出一条短横,拇指摩擦几下,不染灰尘一丝。
椅榻旁边有个女子身高的饰品盒,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饰品,一半多都是金饰镶嵌,就算是皇宫嫔妃,不过只有赏赐几件的样式,而这里,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枝意走到书桌前,细细琢磨着角落各地,手指不经意间摸到坑坑洼洼的地方,仔细一看,是被尖锐东西横竖没有章法的刻成这样的。
“这是什么?”
燕司瑾闻言抬步,“看着像是特意刻上去的。”不是刀,倒像是比较粗的银针,有着小点被拉划。
“能费心思一笔一笔刻,不是心尖人,就是仇人。”
“那婢子怎么办,撒手不管?”
“陈老狐狸不会轻易将人给我们的。”
姜枝意将窗户推开,一缕清风迎面吹来,帐帘轻曳晃动,深黑色的影子逐渐凸显。
她打开柜门,抬眼间,满目的缓带轻裘,轻烟软雾。
姜枝意瞥了一眼离衣柜最近的床头,将帐帘掀开,静静地悬着一只不属于房间的物件—-“手提灯笼”。
是一个由竹篾做的骨架,小兔子样式。
她视线一顿。
满屋都是价不菲的东西,只有这个,偏偏放在了床头。能让一个女子放在床榻上的珍品,只能是心上人送的。
姜枝意问道:“陈芸烟有订过亲?”
燕司瑾想了想,摇头回道:“不会,陈老狐狸想尽办法送女儿进宫,怎会为她在京城订下亲……”
陈芸烟的死似乎对陈丞相并无多大影响,或许对他来说,女儿是颗棋子,可以牵住皇城的人心,而这颗棋子还未下到棋盘,就被人拿走。
春天的风虽是冷的,却不刺人心骨。
一语未了,花扇木门被轻轻推开,“咚咚。”
“请你们救救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