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外。
姜枝意慢慢悠悠跟在燕司瑾的身后,又坐回到自家的马车上,说是借用马车好将案情梳理清楚,这马车上只有他和自己,还有临时授命的“马夫”林司直,林子延。
林司直荡漾嘴角刚到大理寺,燕司瑾将疆绳丢在他的手里,衣袖一甩坐进了车里。
姜枝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殓房。”
吕仵作与大理寺的老头儿极其不对付,便请人将殓房设立在较远的位置。
对在大理寺的发生毫无所知的林司直,正笑眯眯的打量了两人,“姜娘子怎会和这孩童有牵扯?”
“我钱袋子被偷了,这孩子送还的,看这孩子可怜,想着在府里寻个事让他活着。”
“姜娘子真是善良,看姜娘子面色憔悴,一路都有咳嗽,没事吧?”
姜枝意以为他是怕自己的病影响案情进度,“只是小感风寒,没多大影响。”
林子延想到那些孩子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两月京兆每十五天就有一孩童离奇死去,那死法很是残忍,被挖了心呢。”
燕司瑾从没觉得林子延话这么多,这马车晃得他的头不断晕转,他眉头微蹙抓着窗,忍下想将林子延踹下去的想法。
“她不用知道这么多,好好牵你的马。”
说话间,他目光落到了姜枝意手中的金黄色,顷刻间,想到了一个人,她还在世之时,也爱在马车上备着些零嘴,一定要带的就是橘子。
样貌的几分相似,眉眼间的红朱砂,马车上,一样的习惯,他心里的怀疑浮上心头。
而此刻,浮上心头的还有胃里的翻江倒海。
姜枝意抬眼,眼珠转动了一瞬,放弃般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中剥好的橘瓣塞进他的嘴里。
燕司瑾还在忍受着恶心,措不及防的得到一点味儿。
就在此刻,林子延紧拉牵绳,“哎…哟喂。”
马车的一边圆轮陷进泥土的坑洼,燕司瑾脚上虚晃,抓着窗的手顿时松开,面向姜枝意的角落,倒了过去。
他目光锁定在她一点红的朱砂痣,她睁大的眼,她粉红的鼻头,她微张的唇,离他只有四指之距。
“姜娘子,你们……”林子延掀开了马车帘子,见姜枝意的双手,撑在燕司瑾的衣襟前,“没事吧?”
林子延清了清嗓子,退了出去,帘子拢拉合上。
车外的喧闹渐渐被她的举动隔开,燕司瑾神色微动,两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重叠。
“世上能孕养出蛊的,百年来只有国师府,姜娘子既会蛊术,如此说来,定当是有了蛊。”
“可据我所知,宁远候之女,姜枝意,从小弱如扶病,未踏出过家门半步。”
“你是谁?”
姜枝意收紧了下颌,扭过了头,就说,他怎会如此轻易信了她,在这等着她呢。
她摸了摸自己红透的脸,惊叹道:“殿下,是错认了?将我看成国师府的姜娘子了吗?”
“是…我曾听说姜娘子会蛊术,便重金请了一位蛊师教我,为何能育孕出蛊,蛊师说我的血液与常人不同。”
“无妨的,婢子们都说我像她,我…心悦殿下已久,”她羞赧地低下了头,故作扭捏的攥了攥衣角,“只要殿下愿意,我可以代替她,与殿下成婚,与殿下长厢厮守。”
原来是个赝品,还是个连赝都赝不明白的,国师府的姜枝意可不会育孕蛊。
燕司瑾发出一声冷笑,“我心中唯有一人,只是国师府的姜枝意,姜娘子的那些假把戏,往后,别再让我看见。”
他的眼睛,曾是温柔的月光,此刻看向她的,是厌恶和轻蔑,犹如一把利剑,刺进她的心灵最深处。
姜枝意知道,他信了,并且他觉得,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令人作呕。
还和她独处在马车,不过是案子的线索断在这,觉得她有用罢了。
燕司瑾:“你可知,你眼中可怜的小孩,是做偷窃的勾当,你那钱袋子许是他偷了,看你身穿不菲,又装模作样的还你。”
“啊!他居然是这样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饿过头了呢?”
姜枝意故作惊讶的表演太过拙劣,连拉着缰绳的林子延被这一动静弄的一抖,转过了头。
许是这一段路太过颠簸,胃又难受,燕司瑾只好抱着剑闭目养神。
他用剑挑开帘子,“林司直,你将案件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林子延得到命令,眼色欢悦的细细说起。
“第一起案件是两个月前的端月午时,大理寺接到胭脂巷的报案,说是死了一个女童,穿着破烂,也是个乞儿,等到我们去时,人早没了气,心也不知去向。”
“第二起案件是十五天后,是东阳街,也是女童乞儿。”
直到第四起案件都是在一个巷口,且都是女童被挖了心。
“只有第五起案件,也就是昨夜发生的案件有了不同,这次是一个男童。”
姜枝意剥橘子的手一顿,随后问道,“仵作查验尸体后可有发现什么?”
没多久,马车内,一股浓厚的橘子香味,袭向燕司瑾,燕司瑾睁开了眼,看向她手中的橘子,实在忍不住了,他勾了勾手指意有所指。
林子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橘子上。五殿下也忒厚脸皮,连小娘子的橘子都要抢,林子延一脸看不下去的转过了头。
燕司瑾得到了橘子,但是是一个完整的。
燕司瑾不在乎似的,慢吞吞自足道,“怪就怪在这,吕仵作最后发现这心啊,是孩童自己剜的。”
姜枝意讶然,“那凶器是何物?”
林子延抢先回话,“是一把短刀,仵作最后确定每起案件的死亡时间都是丑时到寅时之间。”
燕司瑾给了林子延一记“飞刀”眼神,马车牵不好,还抢他的话。
姜枝意若有所思中。
听到这,一般的小娘子早已听不下去,谁知这姜娘子一点反应都未给,若是是胆小的小娘子,怕是要捂住耳朵,林子延心里已经实打实的佩服起这姜娘子了。
“没人看到那天有奇怪的人出没吗?”
林子延抿了抿嘴,“这就是奇怪之二,凶手好像从一开头就未出现过,怕是有飞檐走壁,他做的唯一一步,就是人死后再将心脏取走,而那个死亡时间正是宵禁。”
“哎,有点线索至少有方向,现在根本就是查无所查嘛。”
这无头案件频频发生,无法阻止,林子延这一个月天天在大理寺查案,都瘦的快脱相了。
此时,马车停在了一颗柳树边。
“姜娘子,此后的路马车进不去,要劳烦你自己走了。”
就在姜枝意要起身,一只落在了她眼前,挡住了去路。
“你若是怕了,现下还能叫林司直带你离开,但只要进了那间屋子,就走不得了。”
姜枝意像是没听到,绕开了他,先一步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马车,姜枝意戴了能隔绝气味的面纱,走进了一间明亮不多的屋子。